趙姨娘樂了,“平常之話有啥不好讓我聽的,你們往日在香藕園整日嘀嘀咕咕我都聽著可曾掃過你們的興,你放心我不會礙著你。”
寶玲聽她二人你來我往,知定是為她入參知府之事,便道:“姨娘你放心去歇著吧,七妹妹即便有什麼年少輕狂之話,我自有分寸。”
趙姨娘見寶玲說的懇切,又見她神情不像有怨懟反倒有一份安穩知足之意,心道她應是認命了,想她向來穩重,做事能思前想後必不會累及寶璐,這才道:“也罷,也罷,你們小姑娘嫌棄我們老人家,我也該是有自知之明。”說罷才起身逶迤而去。
“五姐姐,”寶璐見趙姨娘一走便急喚了一聲,一聲話音落,卻不知該如何說起,說了怕揭寶玲傷疤,不說自己寢食難安,只是這該從何說起,一時啞了言。
寶玲“撲哧”捂帕一聲笑,“你莫說了,我知你要說什麼,我也是怕你胡思亂想苦了自己,剛過來頭一個便想先同你說,只是這些事人前不好說,我只得尋了個藉口先來尋你。”
寶璐聽得雲裡霧裡,只覺寶玲所言似乎事情並不如自己想的這般。
寶玲笑道:“你放心吧,老參知人很好,王老夫人待我如自家小輩。那日入了參知府,老夫人只道來了一個姬妾便讓人先領來自個房中懂懂規矩,後見我舉止不似一般姬妾輕浮便問起來,此時方知我是沈家的姑娘,兩老自覺十分造孽,亦覺對不起我,幸而未釀成大錯少不得要替我籌謀。只是我自覺丟了沈家顏面,無顏回來,便請求留在老夫人房中聽喚。老夫人挪不過只得將我留下,如今雖是伺候老夫人,卻如半女一般。”
“所以你也放心,我如今也很好。”
寶璐越聽越喜,簡直要同趙姨娘般“阿彌陀佛”,真是謝天謝地,五姐姐真是福人有福相,便道:“老參知,老夫人既如此通情達理,五姐姐何不回來,左右不過是一些不明白事情原委之人以訛傳訛了,咱們自己卻是清楚的,左右還能尋個好人家,總好過在參知府蹉跎歲月。”
寶玲正喝著茶的手一頓,隨即又自然的用茶蓋撥了撥茶葉才啜了一口,道:“你這話王老夫人也說過,只是我自己不願。”
“為何不願?”寶璐急了,只是一場誤會而已,啥也沒發生,為何五姐姐寧願揹著個參知府小妾的名聲,也不願回來。
寶玲極輕的笑了下,低下頭緩緩道:“我覺得這樣的日子極好,王老夫人待我好,我待在王老夫人房中只管伺候她,吃穿不愁,別的再沒有讓我操心的。”
“再說我即便回來了,又能尋什麼樣的人家,即便尋著了人家卻又不一定是良人,總歸是操勞持家,照顧一家老小,我倒覺得跟著老夫人只操心一人反而舒心些。”
寶璐一怔,隨即便想通了,她並非是個堅定的婚姻主義者,前世聽多看多了形態各異的婚姻,倒是主張寧缺毋濫,與其迫於各方面壓力,稀裡糊塗的結婚,還不如多掙些錢自己一個人過來的自在。只是被寶玲的事急糊塗了,早些她自己對婚姻大事尚未定心,如何敢主張寶玲如何,只不過是聽她去做了妾,心中著急,兩者相較取其輕,睜大眼睛找個人家總比半入土的老頭好。但如今一聽寶玲的生活狀態,減輕了她的顧慮,所以寶玲這麼一說,她非但不覺得她怪異,反覺得很好,在不確定有無良人的情況下,寶玲目前的生活狀態是最好的,再說沈老太爺又是這般注重家族名聲之人,只怕到時還要逼嫁,與其到時候胡亂塞一個人還不如這般自在,便道:“五姐姐,未來的事情誰也不曉得,我只道你此刻開心便罷。”
寶玲不禁莞爾,眼眶透出幾分紅來,“我便知道七妹妹定能明白我的,我怕你擔心便先與你說明白,只是這事我只與你一人說,他人你便莫要說起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寶璐點點頭,這樣的事說出來只會讓大家都為難,且對寶玲並不是好的,因為他們首要考慮的便是沈氏名聲,至於寶玲在其中幸福與否或許在他們心中一點漣漪也未有引起,只是心中有一瞬間覺得悲涼,這就是女子的命了。
寶玲轉笑,拉了寶璐的手道:“我是尋了藉口出來的,咱們坐了這麼一會只怕前邊老太太要問起來了,我們趕緊過去吧。”
悲涼只停留了一刻,寶璐馬上將其不露分毫的收拾起來,前世她孤苦一人是苦,今世女子身不由己也是苦,若問她哪一處更苦些,她倒寧願在這邊,這邊至少有真心實意的親人,其他的苦算是對她這份飛來橫福的附贈吧。
她們從抱廈說要先去問候鄭氏,趙姨娘一直注意著外頭的動靜,一聽到聲音忙出來道:“太太早往老太太那邊了,你們也去老太太那邊罷。”見她倆點頭,趕忙對寶璐叮囑幾句:“老太太喜歡乖巧懂事的孩子,待會見著嘴甜些知道不。”
寶璐邊嘴裡應著邊走,出了院門對寶玲做一鬼臉,“如今只剩姨娘嘮叨,我可清淨不少。”
寶玲笑道:“姨娘雖有時太緊張了,但我們庶女總一個比嫡出的拘束著些,也難怪姨娘耳提面命,形勢如此不得不上心。”說罷怕寶璐平白添了心事,又加了句:“不過如今回京便好了,老太爺、老太太都是疼愛人的,也是愛護小輩的,日後也能為你做主。”
寶璐知她說的是日後婚嫁問題,怕她觸景傷情,忙甩了一帕道:“莫要笑話我,我還寧願守在家中呢!”
寶玲白了她一眼,一笑:“又說胡話,老太爺門生眾多,只怕給你挑一個大老爺哩。”
寶璐跺腳,“虧我為你哭了半天,一來就是笑話我的。”
二人說笑間已然到了正房前,門口的婆子忙打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