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逃跑吧。
這麼想著,閻直開啟車門,走入雨中。
能逃到哪裡去呢?
他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行走。
無數次的自我暗示終於起了用——他恍惚間意識到這是夢。
可無論是噩夢也好,現實也罷,只要活著,他都被困在這場雨裡,無處可逃,濕透的街道,蛋糕店被雨淋濕的玻璃窗上,映照出一張男人的面孔。
窄額頭,方下巴。
閻直抬手,將面具從臉上摘下來,疲倦地在臺階上坐下。
他已經不想再走下去了,最好能快點醒來。
面具被放在面前的地上,雨水在凹陷處聚成小小一灘,水面上映出他痛苦的面孔。
原來我很痛苦?
對,閻直想,無論多少個季節過去,回想起來依舊讓人忍不住顫抖的痛苦,他將手放進風衣口袋裡,從指尖傳來的不是香煙殼半軟的觸感,而是溫暖的、屬於鐵盒子的觸感。
那是一小盒薄荷糖。
他吃了一粒,低頭看著面前的面具,腦袋放空。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枚一元硬幣落入面具的凹陷中,丁零當啷一陣響。
閻直:???
拋硬幣的是某位好心的男士,閻直覺得那位男士有點像自己的哥哥,用牙齒咬著薄荷糖,他坐在那裡,思考該怎麼讓他哥哥明白,他過得還不錯,至少沒淪落到乞討的地步。
如破窗效應一般,第二枚硬幣接踵而至……不一會兒,面具裡已積攢了一堆硬幣。
閻直:……
扔下硬幣的陌生人來去匆匆,全都長著他哥哥的臉,誰都沒有停下腳步,甚至沒有看他一眼。簡烽似乎說過,人是利己的生物,就算發散善意,也只是為了心裡微妙的滿足感。
不知道哥哥會不會滿足?
一定會吧,閻直想,他哥哥就是這樣的人。
不斷增多的硬幣,化作蠕動的黑色陰影,擠壓著喉嚨,閻直捂住臉,從喉嚨裡擠出喑啞的笑聲,像一臺壞掉的機器,無法自控。時間漫長得彷彿過了一整個雨季,在某一刻,雨突然停歇下來,他猶豫著緩緩睜開眼,像小孩拆禮物一般,他不知道等待著自己的將是什麼。
他從手指縫隙裡看到了一雙皮鞋。
有人撐著傘,在他面前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