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萌哥兒來說,已經三年多沒有被爹爹騎馬了,頭一下被送到長風背上,他還有些楞神,然後很快便開心地笑了起來。
這麼一託,一抱,父子間三年不見的生疏感突然就不翼而飛了。
爹爹還是那個疼愛萌哥兒的爹爹,萌哥兒還是那個敬愛爹爹的萌哥兒。
從皇宮到榮國府的路不遠不近,長風得了主人的示意,走得慢吞吞的。這一路,寶玉聽萌哥兒說了許多,許多書信上不曾寫的話。
萌哥兒說,因為他留在京城之後老祖宗特別地偏心他,然後那些堂兄弟紛紛吃味……於是他花了一些時間,去和他們處好關系,現在幾人已經是鐵交情了。
萌哥兒說,皇宮中的夫子們十分嚴厲,若是課業完不成或者上課不專心,就連皇子都會被罰,他一開始入宮的時候很擔心會跟不上進度給爹爹丟臉……還好大皇子人很好,借他不少筆記,他才能跟上進度的。
萌哥兒說,自己總是被大人當成小孩子,想要知道黑省的情況、蒙省的戰況,可是別人都不願意告訴自己……所以他想快點長大。
萌哥兒說了很多,都是這三年中發生的各種情況,也是寶玉設想過會發生的情況,但是叫寶玉欣慰的是,縱然有這麼多困難,萌哥兒都克服了,並且成長了。
所以,對於萌哥兒的提出的要求,寶玉並沒有反對,而是摸摸他的頭說:“既然你想試試,爹爹總不會攔著你的。且等回去把你祖父和外祖說通了,別叫他們以為這是你說小孩子話。”
“好,謝謝爹爹。”萌哥兒很開心,他覺得這是三年來自己最開心的一晚了。
“也別顧著高興,還有兩個月便是縣試,京城不比別處,從小啟蒙的人多了,競爭也激烈,你不可掉以輕心。”
“恩恩。”萌哥兒在寶玉的大披風裡乖巧點頭。
跟在側後方的二更對一更說:“一更哥,你看,多好啊……”父子情深,多好啊。
一更看了二更一眼:傻就一字,我只說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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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說,萌哥兒打算明年二月下場考試?”
賈政原本不太大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好似牛眼:“你莫不是想要揠苗助長?”
寶玉只覺得和便宜爹進行這樣的對話是原先小半輩子都不敢想象的——誰能想象‘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榮國府二老爺,居然有一天會覺得是兒子逼著孫子去科考的,是想要揠苗助長?
【大哥哥要是知道老爺如今是這麼揣測我的,估計會淚流滿面吧?】
“老爺誤會我了,這是萌哥兒自己的意思,兒子事先並不知情。也是今日晚邊才知道的,現在就想來向老爺討個主意。”寶玉如是說著,並且有些慚愧地表示,“正是因為兒子常年在關外,萌哥兒留在京城念書,一應事體兒子都不甚瞭解才怪),聽萌哥兒說,老爺日常對他的學業指點頗多,想來老爺當是清楚萌哥兒如今的水平……您說,萌哥兒到底能不能下場一試?”
能不能?
賈政琢磨了一下——好像每回萌哥兒來找自己請教學問,問的都是比較深奧的經義典籍呢,甚至有些問題生僻得自己都要斟酌一下才能給出正確解析。這麼想來,其餘幾個孫子,都只有被自己考校得面如土色的份,從沒有一個孫子、侄孫子能夠像萌哥兒一樣這麼敏而好學的,好像大兒子小時候也沒有這麼高的天分和自律性。
【也許,萌哥兒真的可以下場試一下?】賈政這麼想著,心頭頓時有些激動:【是了,過了年,萌哥兒才十虛歲,要是真的能考上生員,那可是名副其實的神童。若是三年後考上的,十三歲的生員可就沒有十歲的生員來得叫人震撼了!】
不過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斤兩,雖然對於這個提議很心動,還是剋制著叫寶玉明天晚上領著萌哥兒去他外祖家,叫萌哥兒外祖父給參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