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疑是直接佐證了林如海所說乃客觀現實。
“是故,科舉一事,不論是對士人、平民、還是軍戶來說,從來都不是此消彼長的關系,這是憑真才實學才能被考官挑中的錦繡文章,又豈會因為多了參考人員而少錄取了有才華的學子呢?”
“再說到軍戶會不會因為能夠參加文科而本末倒置放鬆操練……”林如海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嘴角一挑,微微笑了一下,衛閣老看的真真切切,這分明就是嘲諷自己的意思!!!
當然,這時候想要爭論林如海是不是在金鑾殿大不敬已經來不及了,畢竟能站在他身旁看清楚他神情的人就這麼幾個而已,他那蔑笑又飛快就收斂起來了,衛閣老實在是找不到實錘參他。
林如海自然知道自己的微表情把衛閣老氣到了,不過那又如何呢?
他繼續說著他的觀點:“臣昨夜又連夜統計,每三年即歷屆武科情況如下……”
眾人方才的資料還沒消化完呢,現在又聽資料,有些心算能力不太好的人或者記憶力已經不行的老大人都要蒙圈了。好在武科的資料要簡單明瞭得多——簡言之,就是自大明開國到現在,歷年武科中被賜予三甲身份的超過七成是軍戶。
林如海不緊不慢地扭頭問蔡閣老:“冒昧問蔡大人,平直大道與曲折小徑,世人會選哪一條?”
哪一條?
前頭人們只想到軍戶參加文科舉之後會怎樣怎樣,這一切都建立在有軍戶去報名參加的前提之下!文科舉,可不是武科那樣只要識字、能背出武經七書,再有一把子力氣就可以透過童子試的——而過了童子試便是生員,軍戶戶籍自動改變了。
對于軍戶們來說,考武科童子試比考文科容易多了。
眾人一時間茅塞頓開:【是啊,大家遮羞布之下的,無非就是擔心軍戶們都去參加文科了,不願意好好當兵,想要鬧騰著脫軍籍,可是擺在他們眼前的,考武科這條路,已經超過了五十年,每一屆都有上千武童生,也沒見軍戶就減少了啊。再說,對軍戶們來說,是考文科容易還是考武科容易——這不是腳趾頭都能想明白的事兒麼?】
【所以,我們先前在爭論來爭論去,冒著每天上街被巡街的巡邏的兵丁、出入城門被守成士兵悄悄咒罵、背後吐口水的風險,堅決不同意軍戶參加文科的意義在哪裡呢?】
如果放到現代,林如海一定是一個以事實和資料說話的理科生吧。
因為平心而論,林如海的話比衛閣老的要有客觀且有說服力多了。
但是為官者能夠站在這個金鑾殿上,有時候並不是誰有道理,就會聽誰的,譬如說衛閣老的死忠,就算衛閣老說那賈瑛是女扮男裝,他們也會睜著眼睛說瞎話地贊同。
是故除了蔡閣老以及同他親近一些的官員們微微頷首以示贊同之外,別的官員並不立即改了口風。
直到……
直到殿上的皇帝陛下叫初一再拿出一份摺子。
這,是黑省將軍賈瑛的軍令狀。
他立下將軍令,今年黑省童子試,軍戶中出了多少個生員,明年武童試就要出十倍的武童生,若不成,則自請卸任黑省將軍之位,讓與賢能。
底下有人盤算開了,每一屆武進士也就五六十人,多則不過百人,武舉人二三百,武童生千人左右。這是整個大明的資料,其中一半出字直隸,一小半出自江南,剩下的不到十之一才是關外、西域、西南等地方出來的。也就是說,黑省撐死了三年出十個武童生……
林如海繼續敬業地補充:“太初元年黑省武童生零人,太初三年黑省武童生一人……壽昌元年黑省有武童生八人,壽昌四年黑省武童生六人。”
哦,也就是說,只要黑省軍戶有一人考出文科舉的生員功名,明年黑省就得出十名武童生。
縱觀這麼多屆,黑省出的最多的也就是壽昌元年,武童生八人。
除非賈瑛徇私舞弊,不然怎麼能將黑省地方上的軍戶們脫胎換骨——畢竟那些土包子們,可沒有禁衛軍的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