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變相承認了,十六的‘聽說’,是事實。
即便心頭已經有了準備,可是十六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堂堂一國長公主,【為了先皇新朝建立出了偌大的力,】最後竟然被幽禁宮中?
而且還是坤寧宮!
十六隻覺得人生觀一下子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坤寧宮!這代表,當初父皇下這道令的時候,母後也是知情的。
如果說,成熟起來的十六在心裡已經能夠客觀看待他父皇,並且覺得他父皇很多事情做得不對。可是對於自己少年時期就病逝的母後……她在十六心目中的形象是完美無缺的。
【母後善良、溫柔、博學多才,朝堂後宮,皆是交口稱贊。母後為什麼會答應父皇這個荒唐的提議?】
十六需要時間消化這個事實。
胡嬤嬤袖手低頭站在一旁。
片刻之後,十六回神,嘆了一口氣,對胡嬤嬤說:“嬤嬤還是坐下吧。或者能夠與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從哪一方面來說,胡嬤嬤都沒有拒絕帝王的權力,而且她知道,只要十六有心想查,即便自己不說,難道從前坤寧宮的老人都死光了麼?更或者……還有鎮國長公主一母同胞的親弟弟醇親王還在世,萬歲爺難道不會想,醇親王對此,是真的一無所知嗎?
縱然每次見面都冷著臉與那個優柔寡斷的男人口吐惡言,可是胡好不能否認,當年,是水宏給了自己生的希望,讓自己還能有命進宮,而不是被父母配與別家做望門寡去,盡管進宮之後遭遇了更不堪的事,但是這也非水宏所願的,自己,只是遷怒罷了。
她理了理思緒,並沒有坐下,而是依舊站著,將被塵封了三十多年的往事一一說來。
因為只有站著,她才能叫自己心神緊繃,不要說出任何不該說的話。
“奴婢是太初五年入宮的,得幸皇後娘娘恩典,才叫奴婢免於被配與山陰某望族嫡枝子嗣沖喜而成望門寡,入宮之後,便有娘娘身邊的老嬤嬤耳提面命,坤寧宮中規矩不嚴,只除了做完事之後不許亂跑、不許傳閑話、不許夾帶物件進出。這第一條,尤為重要。”胡嬤嬤慢慢地開口,年老婦人喑啞的嗓子,在朱簷金瓦綠鑲飾的坤寧宮中,頓時更顯得靜謐。
十六點點頭:【沒錯,宮中記錄,胡嬤嬤確實是太初五年春入宮的。】
胡嬤嬤繼續說:“奴婢在宮中,牢記掌事嬤嬤的教誨,不敢行差踏錯。但是……太初五年大年三十,奴婢記得清清楚楚,那夜……”
那夜,尚且年輕,在意容貌的胡好不慎被別的宮人潑了油汙,她擦臉蓋胎記的粉都被沖走了,於是皇後娘娘準了她回屋自去梳洗,她心下著急,於是從西暖閣抄了近路。路過靜恬齋的時候,只聽得上頭一聲泠泠輕笑。
胡好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當時的一幕:【一個全身穿戴雪白的女子,倚在二樓的廊間,舉著酒壺仰頭喝酒。】
全白!全身素白!誰吃了雄性豹子膽,敢在宮裡這麼穿?
那一瞬間,胡好甚至覺得:【這……許是前朝的女鬼吧?】
然後對方開口說話了:“這不是胡好姐姐麼?我是阿寧。”
嬌甜一句,胡好立時間就想起來了!這這這,這是當今萬歲的親妹妹,如今的鎮國長公主水寧!年少時,水家與胡家有交情,水寧時常來胡家找族姐玩耍的。
胡好對她最後的印象,還是前朝選秀之前,她滿不在乎的神色,彷彿入選、落選皆可從她意一般。
等到這些年,別人說起這個命途多舛但是絕對不算苦命的長公主,都誇一句陛下重手足,居然力排眾議封她曾為前朝末地寵妃,被當時的朝臣罵作禍國奸妃的她)鎮國二字,特許見駕不跪,還禦賜小湯山莊子給其養身子……胡好還曾羨慕過她命好。
若不是醇親王在自己入宮前面談的一番話,胡好是真心實意羨慕她的。
當然,在此,胡嬤嬤嘴裡說出來的卻是:“對方開口說話之後,奴婢才認出來,這是鎮國長公主。”隻字不提自己進宮之前水宏曾託付自己進宮去查探水寧下落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