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誇賈政書房的用意就是為了引出便宜爹的話頭,繼續說說皇太孫上門的事兒呢。
“可見老爺的品味自然不俗,兒子需要學的地方還多得很呢。”寶玉誠心誠意地拍馬,一臉聆聽的誠摯模樣。
“咳咳,你年紀尚小,不要把過多的精力放到這些事情上來,只要會分辨高下就是了,切不可玩物喪志。就像那一日,太孫殿下說……又說……還問我這田黃石的來歷,博古架上的碑文拓本……”
寶玉聽得心頭一跳,暗生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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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的來說,寶玉回京之後還是有蠻多應酬的,眾人都想透過他的口打聽一下那個鹽田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又有不乏居心叵測的人試圖挑撥十六和寶玉之間的關系——無他,眾人從前都知道,寶玉是蘇北郡王的心腹,但是偏偏鹽田法一出,受益最大的卻是名不見經傳的柳彤、郝大……而賈瑛的升官只是因為蘇北郡王被提了爵位,成為吳郡王之後按照慣例才得以升遷的。不禁叫人琢磨裡頭的深意:聽說那柳彤和理國公府是族親,而理國公柳彪的幼子柳巖正是如今負責吳郡王的安危的侍衛長,這麼看來,許是吳郡王身邊的的“新歡舊愛”要邀寵,在鬥法呢?
咳咳,眾人的腦洞也是蠻大的。
寶玉這幾天沒少聽別人在自己耳邊替自己打抱不平,他都納悶了,原先這些三拐七拐的親戚朋友怎麼沒冒出來?
好在這樣的日子就兩天,因為轉眼就除夕了,總算有藉口不出去應酬,也不必在府裡接待人了。別的挑撥的人都可以的當做是耳旁風,只是有一個——不得不說,若是再多來幾個像是北靜王水溶那樣的人,寶玉大約是頭都要大了——明裡暗裡的表示親暱也就算了,被婉拒之後也不罷休,前個兒還叫人送字聯同荷包來了。
字聯也就算了,荷包是個什麼意思?
賈母等人只當是北靜王把寶玉還當做小孩子,送來金子銀子打的小錁子呢,寶玉卻是曉得的,回頭開啟荷包一開,內裡裝著一包烘幹的桃花瓣,可不正是桃花浸相思,入骨化纏綿麼?
【咿,這水溶還真是個撩妹高手,怎麼文藝煽情怎麼來。可惜自己實在是不好這一口。】遂寶玉把荷包隨手一丟,放到抽屜最角落去了。
臘月二十九,寧國府那邊開了宗祠,著人打掃,收拾供器,請神主,又打掃上房,以備懸供遺真影像,是忙忙碌碌地準備祭祖事宜。
除夕當日一大早,在城外道觀尋仙問道的賈敬終於捨得回到紅塵中來了,他領著同輩的賈赦、賈政,後又跟著賈珍等玉字輩的賈珠、賈璉、寶玉等人皆是有品級在身的),騎馬入內城;賈母則領著女眷中有誥封者尤氏、邢氏、王氏,皆按品級著朝服,坐轎進宮朝賀,行禮領宴畢回來,兩處人便到寧國府暖閣下馬下轎。
寧國府從大門、儀門、大廳、暖閣、內廳、內三門、內儀門並內塞門,直到正堂,一路正門大開,兩邊階下一色朱紅大高照,點的兩條金龍一般。諸子弟有未隨入朝者,皆在寧府門前排班伺侯,然後引入宗祠——兩年前,寶玉就在這裡站了十多年。
祭祖儀式開始,只見賈府人分昭穆排班立定:
賈敬主祭,賈赦陪祭,賈珍獻爵,
賈珠賈璉獻帛,寶玉捧香,賈蓉、賈蘭、賈苒展拜毯,守焚池。
諸多禮節畢了,賈敬、賈赦等便忙退出,至榮府專候與賈母行禮。
一來二去,好歹算是全了一年一次的祭祖之禮。
再然後便是正月裡,族親姻親等等你來我往。因為大房二房分了家,所以邢氏與王氏是天天忙著請人吃年酒,榮國府東邊西邊的廳上院內皆是戲酒,親友絡繹不絕,一連忙了五六日才完了。
這五六日裡有賈赦請賈母等,次日賈珍又請,賈母皆去隨便領了半日;也有鳳姐設宴、李紈邀尤氏等人來吃年酒等等。這其中,因為賈敬素不茹酒,也不去請他,於後十七日祖祀已完,他便仍出城去修養。
不過東府、西府眾人都習以為常了,敬大老爺能夠在臘月二十九趕回來,一早去朝賀、又能夠堅持完祭祖儀式、還記得去給榮府的老祖宗問安,已經是再難得不過的了,殊不知,一年也就這時候見到他的時間最長。
反正,惜春都快不記得自己老爺長什麼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