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如果練熟了淩波微步,或許還能說服柳巖和初一,現在麼……即便是我這裡,也不會答應的。”開玩笑,老皇帝絕對在十六身邊安置了暗地保護的人手,如果說被皇帝知道自己這樣的長史一點兒也不盡職,在殿下想要以身犯險的時候不僅不制止,反而還有攛掇的嫌疑,那麼不管什麼玉啊傳說啊之類的危害了,回頭自己就會因此被拿下問罪。
“好罷好罷,那你說應該叫誰去?”十六拿左手撐著腮幫子,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蠟燭的火焰。
寶玉真想扶額:我的鍋,我的鍋,我真不應該一時興起給他表演了什麼叫做‘手指快速穿過火焰而不會被灼傷’的實驗的,現在這個小夥子已經開始樂此不疲地玩耍了。
然後寶玉輕咳一聲:“殿下還是不要玩火的好,以免夜裡尿床。”
十六一臉‘你就蒙吧,你當我真傻’的表情:“別顧左右而言他的……你打算去了是不是?”說到後來,十六也嚴肅起來,“你曉得叫我不要去涉險的,怎麼就這麼不把自己當回事兒呢?好歹你也是國公之後!”
寶玉補充了一句:“我爹才四品。”
“那你也是郡王心腹!”
“從六品的心腹?”
“寶玉!”
“殿下,此事事關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你看白日,人多了,隨便誰誰都可以走漏訊息,咱們被動吧?我的身手你也是知道的,區區十裡坡還難不倒我。再說了我也不是一個人去啊。”
…………………………
寶玉最終說服了十六,帶著柳湘蓮,還有另外兩名鐵甲禁衛軍中的好手,換上小袖子小褲腿的夜行衣,只露出兩隻眼睛,一路避開更夫和巡邏的官差,翻身摸進了許純安等人的客棧房間裡。
屋子裡沒有點燈,高大一個驚醒坐起,卻見那面板黝黑的許老爺在夜裡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有些瘮人:“寶二爺來了。”
果然來人就是寶玉。
高大悄悄定了定心神,心說:這些上等人一個比一個邪性,先是有武藝高強、力大驚人的小少爺,後是有肩能挑、手能提、背能抗,翻山越嶺都不在話下的舉人老爺,兼職顛覆了貴公子和讀書人在自己心中的形象……
然後大家摸著黑,許純安把近來打探到的訊息與寶玉等人一說:總之這十裡坡確實是有古怪,有人抄近路走夜路說瞧見鬼火,還有說聽見鬼哭的,諸如貢品消失之類的事兒就更是層出不窮了。
老黃瓜賈寶玉覺得,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從來都不是鬼怪,而是人心。心裡大約有猜測的他有些不忍,但是如留著十裡坡的傳說,又更是對那些無辜之人的殘忍。
“收拾收拾,我今晚去十裡坡。高大和我一起去,你們留一個人同許先生一塊在客棧待著,有個照應。”寶玉如是安排。
許純安爬山涉水是沒問題,但是知道今夜出去是要飛簷走壁、高來高去的,自己就不夠看了;再加上這些日子又是悄悄繪制沿海圖,又是打聽老事兒,他也約摸猜到殿下交給寶二爺的事情恐怕不簡單,於是老老實實應下,一點意見都沒有。
同行的人又多了兩個,變成六人,六人都是好手,很輕易就翻過射陽小小一縣低矮的城牆,然後往城外去。
萬籟俱寂,萬物皆眠,幸好一月如銀盤,勉強照亮。
柳湘蓮引著眾人去了一密林中,然後他吹了一聲口哨,便有悶悶的噠噠聲傳來——竟然是幾匹白日裡藏在此的馬匹,四個蹄子都包著布。
高大和其餘三個鐵甲禁衛軍紛紛誇贊柳湘蓮思慮周全。
冷麵二爺生硬地說:“是傍晚回城的時候寶二爺吩咐我辦的。”
不管怎麼說,有了代步工具,六人趕往十裡坡的速度就更快了。等到了白天紮營野炊的地方,寶玉揮手示意大家放緩節奏,在距十裡坡僅剩兩裡地的時候,眾人下馬步行。
寶玉又是拍拍自己的坐騎長風,叫它領著其餘的馬自己去玩著,然後他的大白馬就蹭了蹭胭脂二郎的臉,跑開了。
眾人如何饞賈大人那頗通人性的馬也是得憋著,畢竟今夜還有正事。
夜裡的海風比白日裡的更大了,十裡坡亂石林立,寶玉摸了摸,是珊瑚礁,但是這樣子的珊瑚礁,倒像是人為擺放起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