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覺得,封地一事非同小可,還是要諸位大臣商議出結果才行。”太子心想:我能怎麼看?小十六的湘北也就算了,好歹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半拉子糧倉劃拉給他也就忍了。小十五可是老七的親弟弟,單看整個後宮,唯獨老七與自己有同母的弟弟就知道了,那許貴妃深得聖寵,可與母後一較高下。若不是老七的母族不給力,恐怕自己太子之位堪憂。
太子這樣的回答並不能讓皇帝滿意,反而叫他更加生出幾分失望起來:作為一國儲君,只顧著順從大流,人雲亦雲,一點的魄力都沒有。
殊不知太子也是很冤的好嗎?太子與幕僚就十五皇子與十六皇子的封地提出過猜測,當時覺著的是小十五理應是去閩北,小十六或許有可能是蘇北、蘇南之中的一個。
可是沒想到皇帝他居然一點都不為未來的儲君考慮,將一母同胞的兩個皇子封地挨在一起,日後勢大,恐是大患。這一點,朝臣們雖然沒有明說,但是無一不是表達了這樣的意思。因此朝中對這樣的提議反對聲甚為強烈,至於十六皇子,那就是大家夥兒順手反對一下的,免得皇帝做事情太順心了,日後想一出是一出的頒布什麼旨意,叫大家難做事兒。
真心還是假意的反駁,皇帝自然能夠分辨清楚。不只是朝堂上的老奸巨猾們與皇帝鬥了一輩子的法,皇帝與臣子們之間也是東風壓倒西風,或者東風被西風壓倒的關系,一則勢大另一則便示弱了。
所以皇帝看出眾多重臣主要反對的還是小十五的封地,這本就是皇帝的試探一提,想要試探部分人。
雖然是試探,但是朝臣有組織地反駁對於這個年過花甲的皇帝來說,也是一件令他不開心的事。老小老小,凡是年紀大了,脾氣就越來越古怪,其實這種古怪就是與小孩子耍小脾氣沒什麼兩樣,只有一個邏輯可循:順著他的心意就對的。
大臣們不能夠一味地順著皇帝的心意啊,就比如現在皇帝大肆封賞幼子,絲毫不考慮國情的舉措,他們就要站出來忠言逆耳了啊。
看在皇帝眼裡便是臣子們紛紛以太子的意志馬首是瞻——說到這裡,太子是冤枉的。蓋是因為前頭朝堂也聽過小道訊息,知道許貴妃徐娘半老了還是挺受寵的,又見皇帝看著是個長壽的,東宮……人心思動也有,投機分子也有。聽聞皇帝想要給十五皇子冊封蘇北之後紛紛呢去覷太子的臉色。
就好像讀書的時候,坐在講臺上的老師總是能看到下頭的人到底是偷看小說還是在傳小紙條,坐在金鑾殿上頭的老皇帝對下面的眉眼官司也是看得一清二楚——更何況,年紀大了,皇帝還有些老花眼,近東西是看不清楚了,可是遠處的東西就能看得真真兒的。
這可好了麼!
【朕還沒死呢,你們就去看看太子的眼色行事了!】皇帝心裡的怒氣值一直在上漲,但是面上還是隱忍不發,唯獨站在他背後的平安無端端打了個寒顫:哪裡來的殺氣?
朝會算是不歡而散。
皇帝退朝之後去了許貴妃的延禧宮,太子則是打著與母後侍奉湯藥的名頭去了坤寧宮。
皇後面色蒼白,但見長子神色鬱郁,輕輕咳了兩聲:“太子可是為了你兩個弟弟的封地的事兒……?”
因皇後身體不好,前頭的事情沒精力去打聽雖從前幾個朝代開始就流傳著一句後宮不得幹政的話,但是朝堂和後宮從來都沒有辦法斷開得幹幹淨淨,尤其皇後娘娘出身山陰胡氏,胡氏一族人才濟濟,在朝堂上也頗有分量,所以她想要知道些什麼方才出的政令也是不難的),可是做了皇後這麼幾十年,有些時候,不必去打聽,自然有人把訊息就往她的身邊送了。
“母後身體不好,還是不要為這些事兒操心了。”太子對於皇後娘娘還是真心地孝順的,他也知道,有這個親孃的存在,自己東宮的位子才更加穩當一些,“小十六呢?今兒怎麼沒有過來?”
“他不耐煩聽我念叨秀女們的家世和性情,才跑掉一會兒。”大兒子小兒子,說起來令人頭疼的是皮孩子小的那個,但是皇後心裡清楚,小的那個嘴甜心寬,與皇帝倒是親暱的很了。而身為儲君的大兒子,如今的處境才叫不好,“不要帶開話題了。我怎麼聽說要給小十六封湘北去?”
“小十六的封地倒是不妨事,左右都是我嫡親弟弟,可是母後,小十五的封地絕對不能在蘇北,也不能在與齊地太近的地方。”
“所以你在朝堂上駁了你父皇話?”
“兒臣並沒有。兒臣只是勸說父皇聽一聽眾多大臣們的意思。”
“糊塗!你怎麼不清楚,這本就是你父皇試探提出的,如今你領著臣子反對,反倒是叫他更加不快,要堅持促成這件事了!”皇後娘娘自認為還是很瞭解皇帝的,當然,自從那件事之後,她也明白了,後宮裡,瞭解皇帝的女人多了,只是她們都沒有自己與皇帝共患難的情誼,也沒有高高在上的地位,所以不成氣候。可是這整個後宮裡,也就有那麼一個意外——許貴妃。
“母後,但凡有一個萬一,兒子日後……日後就要受他們挾制頗多。”太子委屈地開口,四十多歲的人了,還是一個二把手,他的委屈有誰知道?明明差一點,差一點點就是萬人之上了,偏偏做了“一人之下”三十多年!這種壓抑感幾乎要把他逼瘋了。
聖人說,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再熬下去,自己都要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了!連嫡子修遠的妻妾都已經懷上了——更不要提自己的庶長子已經做父親好多年、庶長女已經嫁出去好多年了。
偶爾,太子會很陰暗地想,父皇的命是不是太硬了,自己沒出生,父皇就沒了親爹孃,然後自己出生後,眼見著父皇的兄弟姐妹一個個的各種死去,只剩下一個年紀最小的弟弟,也就是醇親王叔,可是皇叔也……身患隱疾。現在母後的身子也是一日壞過一日了,怎麼偏偏父皇精神瞿爍的……
“什麼日後?什麼萬一?太子,慎言!”皇後娘娘喘急了,用力捏了捏帕子,“越是這個時候,你就越是不能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