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四五個人發熱還是把驛站的人嚇了一跳,生怕是疫症,好險沒把那些發熱的趕出去。後來管事去商議了,給病人劃了幾間角落的屋子,等好了在挪回來。
四月十三,林府的二管事趕來了,這可真是!分別沒兩日又相見。他給送來金銀細軟,說老爺聽聞此事,病了一場,現在還下不了床,很是擔憂。又帶來林如海特意囑咐幾位少爺的口訊,道身外之物沒了就沒了,人沒事就好。
而一到驛站就搜羅好那套林姑父給的書,賈珠原本還想與二管事說這事兒,被寶玉拉了拉衣袖。
是夜,賈珠悄聲問寶玉:“可是二管事有什麼不妥?”
“並無,只是後來我想了想,咱們會遇上如此麻煩的事兒,恐怕還是和書有關。”
“書?”
別個的書都已經歸還賈珠了,只有武師傅身上那本《春秋》還在寶玉手裡。翻開一看,有兩頁竟糊在一起。
賈珠頓時放輕了呼吸,看寶玉隨手從衣擺摸出一根針,小心地挑開黏著的書頁:“寶玉,你幹嘛在衣服上別針?”
“哦?自落水一事後我覺得心下難安。我還看到璉二哥叫隆兒給他買了把匕首藏在靴子裡呢。”言下之意是,我這幾枚針並不誇張。
“算了,這事兒回頭再說……”賈珠只好專心看被挑開的書頁。
裡頭夾了一張紙條,一指長、兩指寬,蠅頭小子,卻是滿滿的數字:
壹拾貳叄
拾捌壹壹
陸柒肆
……
到底是經歷過資訊爆炸時代的,在賈珠還懵逼的時候,寶玉很快就明白過來,並按照頁碼、列數、字數排出來,去《春秋》上一一對照,慢慢得出以下內容:正月獲兩萬擔,已入晉。缺人手,請徵調民夫。
沒有稱呼、沒有署名。但是簡簡單單十七個字,透露出來的資訊叫賈珠和賈寶玉面面相覷。
獲得了兩萬擔什麼?
為什麼要送去晉地?
做什麼事情缺人手?
又是什麼身份的人能夠徵調民夫?
因入晉二字,賈珠嗖然反應過來:【晉商!晉商販什麼?船幫、駝幫、票號、鹽……鹽!兩萬擔的只能是鹽!】
而寶玉因徵調二字想起:【我們村裡,去年冬天被徵調去疏通河道的民夫回來的只有十之五六!】
正是那兩個粽子所說的話!他當時說的,徭役之後回來的人只有十之五六,那是不是代表,其餘沒回來的並不是死了,而是,被偷偷送去了別的地方?結合如今社會生産力發展程序,需要大量勞動力的地方不可能是手工業,那就無非是礦上了。煤礦?鐵礦?金礦?銀礦?銅礦?
山西産煤,入晉的定然不是煤;中國貧鐵,兩萬擔鐵是比天破窟窿還要大的事兒;金銀銅等貴金屬要是一氣兒出來兩萬擔,那整個國家的經濟都要被沖擊崩潰了。所以……兩萬擔的什麼?是什麼?
【江蘇沿海,有座鹽城……】
兩親兄弟對視一眼,賈珠知道的,賈寶玉已經猜到了;寶玉知道的,賈珠卻並不清楚。比如帶著魯地口音,說話不明顯地帶著大蔥味兒的遊俠兒,以及他們提到的在家鄉被過度徵調的民夫。
鹽鐵官營,私下販鹽超過一斤就是死罪,兩萬擔是個什麼概念?就是江南上下官員外加吏胥、捕頭、雜役的人頭都拿來湊數,也不夠砍。
“此事,當上報朝廷!”不可否認,賈珠還是一個正直的好青年,第一反應不是怕事而燒了字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