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崇韋嗯了一聲,深深看了他幾眼,然後把門輕輕關上。
幾乎是在門關上的同時,敬長欽靠著桌子差點滑下來,他彎腰,單手撐住膝蓋,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可那另外一隻手,手上夾煙的指間鬆了,香煙掉落在手背上,正好落到他被茶水燙過的傷口,激得他一痛,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緩了很久後。
他摘掉眼鏡躺在床上,閉眼休息,抬手擦去淚痕。這樣強烈的情緒波動,他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過,如今來這麼一遭,實在有些吃力,連喘氣都覺得有點辛苦。等呼吸和身子漸漸平穩下來,他才重新坐起身,低頭看被煙頭燙到的手背,還好,只是稍微燙了一下。
他緩緩掀開衣服,摸了摸肚子上的凹凸疤痕,微涼的指尖,在紅痕上,劃過來,劃過去。他放下衣服,慢慢躺回床上,溫熱的眼淚,在臉頰上,滑過來,滑過去。
他睡著了。
此時已是夜深十點半。
咖啡店裡,客人寥寥無幾。
“想什麼呢,今天這麼心不在焉,哎哎哎你水倒多了啊,這樣木薯粉比例嚴重失調,煮出來味道就不太對了。”
“哦哦哦我一下走神了。”邊崇韋聽了老闆提醒,才發現自己把水全倒大碗裡了。
老闆道:“你今晚要不歇歇?你這心思明顯飛了,怎麼了,和你女朋友吵架了?”
邊崇韋扯開嘴角:“他不要我了,所以我現在學起來也沒什麼勁,不知道做給誰喝。”
老闆又道:“怎麼沒兩天就變這樣了,是鬧脾氣還是真分手,你要學不下去了也沒事,錢我可以退你,其實我也懶得教。”
語畢,兩人都笑了出來。
邊崇韋是真笑了:“敢情你是巴不得我學不下去了,你是不是那種就算給錢也不想加班的人?自己當老闆很自由吧。”
“是啊,我不加班的”,老闆把桌上的用具都收好,蓋上保鮮膜放冰箱,“我弟,當導遊的,二十多歲,前兩年國外領隊的時候,就是加班太累猝死啦。”
邊崇韋不敢再說話。
老闆笑著看他小心的表情,風輕雲淡道:“這確實是個有點沉重的事,但沒什麼過不去的,不用替誰難過,你知道我們家後來提這事情,遺憾的是什麼嗎?”
邊崇韋問:“什麼?”
“死在了國外,魂都丟在國外了,回家的路不好找啊”,老闆說到這裡,突然搖了搖頭,拿起杯子快速簡單地做好兩杯咖啡,給其中一杯加了不少砂糖,加好後遞給他,“加了糖的,應該不苦了。”
邊崇韋笑著接過,道了聲謝,又道:“其實他的魂沒丟。”
老闆笑笑:“找個位置坐坐。”
靜謐的街道上沒什麼行人,偶爾會有幾輛手把上掛滿外賣的電瓶車來回經過,矮牆上有野貓跳來跳去,把葉子踩得簌簌響,他們坐店外的涼棚下,悠閑地喝著咖啡。
“那你說,我弟的魂去哪了?”
“不知道,但是會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