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當晚,穆溪知便親自去將靈意接了過來,醫館內也開始掛紅綢,換紅燈,人人都忙得熱鬧又喜慶。
唯有殷無殤,安安靜靜的躺在屋內,不是他端架子不肯與民同樂,而是他渾身已經疼得連床榻都起不來了。
裡衣已經完全被冷汗浸濕,濕漉漉的貼在身上,呼吸沉重地揪著心口的位置,緊緊閉著雙眼,拼命壓抑著肺腑間那股不斷上湧的血氣。
李忠在旁邊急的快要哭了,央求道:“皇上,您就讓崔太醫來給您看看吧,您這個樣子,奴才實在是害怕。”
“不許去,朕沒事,你若是敢走露訊息……朕就摘了你的腦袋。”
若是去叫崔銘,溪知就會知道,他不想讓溪知看到自己這般狼狽的樣子。
他知道自己這是藥癮犯了,頂多受點罪,又要不了命。
可是那股疼痛卻越來越重,逐漸變成了一張大網,勒住了他的每一寸血肉骨頭,勒住了他的喉嚨,將他逼迫得喘息困難,手腳僵硬冰涼。
但他仍舊咬緊牙關死死地忍著,直到忍得眼前陣陣發黑,最後昏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
看到崔銘守在榻前,他立刻目光惱怒地看向李忠:“你敢抗旨?”
李忠忙撲通一聲跪倒,帶著哭腔道:“就算皇上要摘了奴才的腦袋,奴才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您昏迷不管啊。而且奴才是避開相爺去尋的崔太醫,並未走露半點訊息……”
崔銘聽到這裡忍不住插嘴道:“皇上息怒,龍體要緊啊,今日若非李公公及時將草民喚來,後果不堪設想啊。”
殷無殤坐起身,掀開被子披上外袍,身上已經被李忠換上了一套幹爽的裡衣,黑色的衣料襯得那張英俊的臉龐更加的蒼白,他語調平靜地問:“崔銘,朕的身體,到底如何了?”
崔銘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殷無殤又道:“你說實話,朕恕你無罪,你若不說實話,便是欺君。”
崔銘猶豫了一下,才出聲問道:“陛下,您是否每到夜裡,便會覺得渾身骨節疼痛難忍?”
難忍嗎?
在過去三年那些淒冷孤寂的黑夜裡,那點疼痛與錐心蝕骨的思念和悔恨的煎熬比起來,其實根本不算什麼。
殷無殤淡淡地笑了笑:“朕南征時受了不少傷,舊傷難愈留下點病痛不是很正常嗎?”
崔銘聞言面色嚴肅的繼續道:“皇上,那您可有心火熾烈煎熬難眠,有心慌心悸胸悶絞痛之症?”
這次殷無殤沉默了片刻才出聲:“最近這一年,確有這些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