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溪知給自己倒了半盞茶,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又苦又澀,實在是難喝。
從前在朝為官的時候,雖然身為一品大員,但朝事繁忙動輒還東奔西跑各處查案賑災,風餐露宿都不在話下,就著白開水啃幹糧都是常事,哪裡還會挑什麼茶?
但這幾年楚玉給皇宮裡那位進貢什麼,都會給他二樣不差的送一份,茶葉自然也是一樣,他這張嘴已經被楚玉給養得與那些紈絝子弟一樣刁了。
穆溪知正暗自失笑,就聽見一道粗獷的聲音鑽進了他的耳朵:“如今咱們能從五湖四海聚在一起,都要感激當今皇上雄才偉略統一了南疆,要不然我這生意還只能憋屈在燕洲那一小塊犄角旮旯裡頭做。”
猝不及防聽到聽到這一聲“皇上”,穆溪知摩挲著茶盞的指尖倏然一頓。
他已經不記得上一次聽到這兩個字是什麼時候了,如今猝然聽到有人談論那人,竟是恍如隔世。
恍惚間他下意識地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嚥下去,喉嚨口才後知後覺的嘗出一點苦味來。
但他無暇去管,眯起眼睛望著那幾個人仔細往下聽。
同桌的人有人接話道:“老哥你說的對,想當年今上禦駕親徵的時候,我也是遠遠見過的,當真是英俊神武,世無其二。只可惜……”
粗獷男人問道:“可惜什麼?看你這隱晦的模樣,難不成今上當真如傳聞那般,有什麼……隱疾?”
最後兩個字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還是清晰地落進了穆溪知的耳裡。
真是天高皇帝遠,啥話都敢嘮啊。
這些小民居然連皇上的私密之事都敢拿出來調侃,看來是真的喝醉了。
穆溪知不自覺的勾起薄唇,心覺十分好笑。
要說龍椅上那位的榻上功夫,這世上恐怕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溫柔時都能折騰得人第二天都下不了榻,若是脾氣上來,那簡直能去人半條命……
那人估計還沒醉糊塗,急忙否認,“哎老哥,這話可不敢亂說,我可沒有那個意思啊。這話若是傳進今上的耳朵裡,可是要掉腦袋的。”
粗獷漢子倒是醉得不輕,瞪眼道:“那你方才是在說什麼?在座的幾位都是平頭百姓,誰有那本事給你把話傳到宮裡去?話說一半吊人胃口,你這是根本沒拿咱們當兄弟。”
其他人也紛紛跟著道:“還能不能做兄弟了,以後還想不想一起做生意了?”
那人像是有些無奈,連著“嘖嘖”了好幾聲,最後只好壓低聲音道:“其實我也只是聽說,我有個遠房親戚的同鄉今年剛被提拔成了禦前侍衛,知道一點宮裡秘聞……聽說聖上禦駕親徵凱旋迴京不久,就當朝宣佈遣散了六宮,就連身懷六甲的皇後娘娘都直接從皇宮移到皇家別禦去了。而那些禦史言官竟然都沒有諫言勸阻的。你們說聖上今年還未到而立之年,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若是真沒什麼……身邊會連一個女人都不留?所以我就猜啊,是不是因為有心無力,放在眼前兒看著更糟心呢?”
穆溪知:“……”
眉心不禁跳了跳,殷無殤居然真的遣散了六宮?
這又是鬧的哪一齣?
難道是在南疆那一戰受了傷,身體有損,真的不能人道了?
“你那純屬是瞎猜,還是我來告訴你們吧。”
這時隔壁桌的一個滿口京腔的小瘦子轉過身,看樣子也沒少喝,漲紅的臉頰滿是洋洋得意:“皇上遣散六宮,那是因為欽天監蔔出的天象有異,據說是聖上因為南疆那一戰造的殺業太重,今上是真龍天子自然不怕反噬,但後宮的娘娘們都是凡夫俗子,留在今上身邊可就難保性命了……”
穆溪知:“……”
這才純屬是瞎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