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椅子上坐了許久,直到深夜,才熄了燈躺倒榻上,但院子裡的夜鶯的鳴叫聲卻吵得他睡不著。
穆溪知只好爬起來去往香爐裡添了兩片安息香點燃,又過了許久,終於感受到一點睡意。
靈心準備的安息香味道清甜,但不知為何意識朦朧中卻聞到了鹹膩的血腥味。
他以為是自己的手臂又滲血了,無意識地向右側翻了個身,背對著外側。
不知是不是因為睡覺前心有所想,在夢境裡他看到了殷無殤。
他看到殷無殤渾身是血的躺在一個巨大的陷阱裡,周圍全是拿著弓箭的西域兵,箭矢全部對著陷阱裡的人。
他拼命想要跳下去替殷無殤擋住那些箭,可是身體卻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拉著無法向前,他急得滿頭全是冷汗,焦灼間被汗珠浸濕了雙眼,又火辣辣的順著眼角淌了出來。
他眼睜睜的看著一支支利劍紮進殷無殤的身體,一股寒意瞬間從頭到腳將他貫穿,他想起了方太傅。
當時他也是眼睜睜的看著對方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想大喊,卻怎麼也喊不出聲,手腳也不能動,只有眼淚不斷的往外流淌。
就在這時,有人靠近了床榻,他幾乎是即刻就睜開了眼。
殷無殤正在往下脫鎧甲,已經十分的輕手輕腳了,結果剛脫到一半穆溪知就醒了,當即愣在了原地,手上還提著沒來得及放下的金絲軟甲。
穆溪知還沉浸在夢裡,人也有些怔愣。
兩人對視片刻後,殷無殤終於察覺出不對,他把金絲軟甲扔在腳下的毛氈上,脫下被汗水打濕的外袍,蹲在榻邊,手指在穆溪知直愣愣的眼前晃了晃:“怎麼,多日未見,不認識了?”
穆溪知的眼神似乎這才一點點恢複清明,但依舊沒說話。
殷無殤又湊近了些,蹙著墨眉目光銳利地盯著穆溪知:“為何不說話?”
床榻上方點著燭燈,燭光映在殷無殤漆黑的眼眸裡燦若星子,明亮又沉靜。
穆溪知看著那雙熟悉的眼睛,終於徹底清醒過來,嗓音幹啞的喚了一聲:“無殤?”
“嗯,是我。”
殷無殤摸了摸他汗濕的發絲,低聲說:“這鬼地方到了夜裡方向難辨,我繞了好幾圈冤枉路才找到這裡。”
穆溪知說不清為何,臉頰貼著殷無殤的掌心忽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