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夫殷睡熟時,泰恆輕手輕腳從他懷裡脫出來,下了床。
白日他被木兮在殿前逮到,無法入這寢殿一探究竟,這時伺候在殿裡的人早早被夫殷打發走了,日出前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他二人。
泰恆信步繞著殿裡走了走,夜裡靜得只有窗外風聲與夫殷輕淺的呼吸聲,連帶著他原本還不安跳動的心髒都慢慢安靜了下來。
他走到書架前,手指從排得極整齊的書上緩緩拂過,然後隨手選了幾本,翻了開來。
夫殷有閱書批註的習慣,他字極工整,縱然字寫得小,也能看出形中筋骨,泰恆一頁頁翻過去,在一處邊角上見著了不同的字跡。
那字張狂寫意,與夫殷不同,寫得肆意風流,興致盡處,還直直覆蓋在了原本的文字之上。
泰恆的拇指在上面慢慢撫了撫。
是盈冉的字。
雙胞同居同起,而盈冉死後,這大殿裡也沒了他生活過的氣息,唯有這一未被婢僕發現的書角上,找到了他曾經存在的證據。
泰恆將書放回書架,重新擺好,又眼尖看到裡面藏了副畫卷,心中一動,便小心翼翼的將畫卷從裡面抽了出來。他把畫卷放在桌上,徐徐展開來,紙上為一副水墨山水畫,畫的是雪落千山,泰恆看了一陣,總覺眼熟,再往旁處一看,夫殷題了三行字。
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泰恆靜默許久,無奈一笑。
他與盈冉相識在魔界,那時盈冉隱藏了身份容貌,他不知盈冉是天帝膝下第二子。後來仙魔大戰中盈冉墮仙為魔,屠殺三萬仙魔,傳聞震驚三界,他聽人說起時,還只當飯後閑談。
再往後,盈冉被囚天罡池畔,他恰巧為尋迷途的踏雲山貓,誤入了天罡池邊,還沒有認出這就是自己在魔界曾互表鐘情的人。
他要走時,盈冉拖著腳上的鎖鏈,跟著他走了一段路,忽然說:“你明日記得再來。”
泰恆心中奇怪這人為何待自己如此熟稔,便問他:“我為何要來見你?”
盈冉似笑非笑看他,“你沒有認出我?”
泰恆搖搖頭,十分誠實,“我不記得。”
盈冉便往他手上塞了一張紙,挑眉看他,“我與你打一個賭,你回去看了這張紙,明日必然願意來見我。”
泰恆失笑,“我若不願來見你,不就是我贏了,即使如此,我不見你,也撈不著好處,若我為此而來見你,豈不是我輸了。”
盈冉想過一想,“若是我輸,你不必來見我,三天之後,我必託人將賭注送入你宮中。”
泰恆好奇,“你是死囚,哪有這樣大的權力。”
盈冉驕傲一笑,“你以為,你為何會出現在此處?我想見的人,我自有辦法見到。”
踏雲山貓在泰恆懷中不滿的叫了一聲。
泰恆心中覺得有趣,便應了盈冉的賭約,他回到三霞宮,開啟盈冉那張紙,只一眼,便愣住了。
紙上有句詩,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在魔界時,盈冉向泰恆表白心意,便是寫了這句詩,塞到錦囊中,掛在了泰恆腰間。
一模一樣的詩,一模一樣的字型,讓泰恆立刻明白了盈冉的身份。
“我與夫殷喜好相同,卻從未起過爭執。”
喜好相同,連表明心意的詩,這對兄弟都喜歡用同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