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黑了。”瘸腿胖孫子已經在灶上忙起了剛才兩個過來點菜的常客要的下酒菜,聽著三神經的話,他手裡搗騰著炒勺回頭回了三神經一句。
“壞了,這個時候要摸黑回家了。”三神經放下伸懶腰的兩條胳膊,晃動著脖子說。
“這個時候咋回呀?天這麼黑,路又不好走。再說了,回你那個村子還要經過那個很緊張的亂崗子,這個時候說啥也不能讓你回去。”瘸腿胖孫子見三神經說要回去,回頭正著臉色說。
“你別說那個亂崗子,你一說那地方,我後脊樑骨都冒涼氣。”三神經裝出很害怕的樣子,“那個地方經常出現鬼迷眼,我們村子裡一個自稱大膽兒的傢伙,去年比這晚兩天,晚上一個人來集鎮廟會聽戲,走到那個地方,就覺得有啥牽著了他的兩個手,脊樑上也有啥給推著,還有說話聲要他上山。他想喊,可喉嚨像給啥塞住了一樣,兩條腿也不聽自己的使喚了。就這樣上山下上折騰了一整夜,天要明的時候,不知道從哪兒跑到亂崗子裡兩條的老狗,在亂崗子叫了幾聲,我們村子裡那個自稱大膽兒的傢伙才忽然醒過來,他往腳下一看,那裡是山呀,腳下就是一個很大的土泡子,他在那個土泡子上給上山下上折騰了一夜。打哪兒之後,他也不再自吹自己是大膽兒了。”
三神經的話讓瘸腿胖孫子的身子不由得一個哆嗦,似乎覺得後脊樑骨也冒起了涼氣。
“那個亂崗子,經常會鬧鬼。開過眼的人說,那個地方鬼怪多,長得啥模樣的都有。就是大白天,天上掛著個大日頭,那個地方也緊張,要是一個人走過那地方,就覺得陰森森的周圍有很多鬼怪在盯著你,跟著你。”三神經見瘸腿胖孫子給自己的話說得有些害怕,心裡一陣偷笑,接著說,“你剛才一提醒,我心裡一下子就怕了。”
“神經哥,你咋的也不能走了。這樣的大黑天,讓你這個時候回去,我就太不地道了。萬一路上真的給鬼怪纏了,你讓我就沒臉面再見你了。”瘸腿胖孫子把炒鍋裡的菜吱吱啦啦地起鍋了放在一個盤子裡,眼裡閃著害怕,他瞅著三神經說。
三神經就這樣留下來了,開始裝模裝樣地幫著瘸腿胖孫子打理鋪子裡的雜七雜八的東西。
瘸腿胖孫子見三神經留下來幫著自己打雜,心裡很過意不去地讓三神經歇著別動:“鋪子裡的活計你就別插手了,歇著吧,明兒你要趕回去出工幹活了,也就難得這樣歇著了。”
聽到瘸腿胖孫子說到了生產隊出工幹活的說法,頓時腦袋變得感覺像糧鬥那麼大了,今兒藉故那個亂崗子能留在他瘸腿胖孫子這兒,明兒呢?明兒還有啥子說道?他皺起眉頭琢磨了一陣兒,還真琢磨不出啥子說道來,回村子出工幹活,這是自己的本份,要是說自己找不出啥子說道,死皮賴臉地留在他瘸腿胖孫子這兒,一準會讓他瘸腿胖孫子心裡有啥子想法。不管了,明兒再說吧,走一步算一步了。他馬上衝著瘸腿胖孫子笑了一下,說:“ 這樣閒著看你忙活,心裡咋的也不得勁兒呀。”
“說啥呀,神經哥,咱剛結為朋友,就是以後,你為你那個家忙活,一年到頭也來不了我這兒幾趟。”瘸腿胖孫子見三神經這樣說話,也對著三神經笑了一下,說,“今兒難得有這樣輕閒的空兒,你就坐那兒好好歇著, 這兒也不是多忙,你也看出來了,沒啥人。指望著生產隊裡的那些老少爺們兒們進來吃飯,那我就早得關門了,就是碰些趕腳走路的人來這兒吃點兒啥子。我這餬口的營生也很難碰到有啥像模像樣吃飯的人,好在集鎮上有幾個饞嘴的傢伙經常過來,要不,這個鋪子也站不下來。”
“也是啊,這個世道能一家人填飽肚子,逢年過節的有個好口福就不錯了。”三神經很家道地嘆了口氣說,“雖說是個集鎮,趕集上鎮的都是莊戶人家,哪兒有錢到這鋪子裡敞開了肚皮吃一頓呀,一分錢都很不得掰開了花。”
“神經哥,這話可不能到外面說去,要是給別人聽見了,一準說你對這個世道不滿,說不準誰還會有誰多嘴到公社告到民兵那兒,那樣就麻煩大了。”瘸腿胖孫子聽到三神經這麼說話,馬上就整下臉色提醒三神經。不管瘸腿胖孫子這個鋪子裡的生意咋樣,畢竟這個鋪子站在集鎮上,來往的事兒聽說的不少,民兵三更半夜去抓人的時候,也會提前到他這個鋪子裡告訴他準備些夜裡的吃食兒。所以,當他聽到三神經這樣評說這個世道的時候,馬上就這樣提醒三神經。
三神經本身就是那種村子裡人說的那樣的貨色,燒不熟煮不爛,心裡也根本沒有個能讓他服氣的人,有時候他還真的想著能有人沾惹他,只要有人能沾惹上他,那就有的沾惹了。今兒在瘸腿胖孫子面前,他可不能露出自己這樣的心思,要不,就會讓瘸腿胖孫子對自己有啥子看法兒,畢竟今兒才跟他瘸腿胖孫子結為朋友,以後還有的與他瘸腿胖孫子來往。聽了瘸腿胖孫子的話,他裝出幾分害怕地一手捂起了自己的嘴巴,伸著頭往鋪子外面瞅了瞅,然後很慶幸地對瘸腿胖孫子說:“幸虧沒人聽見,要不,真的要惹出麻煩了。”
瘸腿胖孫子見三神經這樣害怕,又一次提醒三神經說:“以後有啥事兒放到心裡去,別不分場合就往外說。咱是朋友了,沒事兒。要是別人,你能知道別人是啥心性?”
三神經很知性地對瘸腿胖孫子點著頭,心裡卻得意地對瘸腿胖孫子說,孫子哎,你算沾惹上我了,以後咱就有的沾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