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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老鴰窩 第7章 老會計 (1 / 2)

老瘋子的死又讓這個村子像打了個大雷一樣震驚了,誰也沒有想到老瘋子魂魄透過賴寶慶的嘴把自己上吊尋死的原因告訴了村子裡的老少爺們兒們。一個女人,一個瘋了的女人,還知道擔當,這該是啥樣子的品性呀!這讓村子裡的老少爺們兒們不得不重新去看老瘋子。

“我估摸著老瘋子一準是給老劉奶奶的死嚇得不瘋了,一看自己惹了禍,還是大禍,一條人命大禍,就拿自己的命來給老劉奶奶抵命了。”老煙槍吧嗒著嘴裡的老菸袋琢磨著說。

“老煙槍琢磨得有理兒,我也這樣琢磨的。我是覺得老瘋子給嚇得眨瞪眼兒清醒了,瞅著自己惹下了這樣的人命大事兒,乾脆就自己上吊給老劉奶奶償命吧。”旁邊的陳二哥看了一眼老煙槍,點了一下頭。

“才幾天的時間呀,村子裡就出了兩條人命,這事兒一準有啥子講究。”不知是誰這樣低著頭感嘆了一聲。

“我就琢磨著跟拆了的那座廟有牽扯,自打那座廟拆了之後,村子裡接二連三地出事兒,細細數叨數叨,這些年村子裡傷了好幾條人命了。先是趙大炮趙老驢的女人,不明不白地就得了病死了,還有幾個老人接著也走了。他們年紀大,走也就算該走了,可趙大牙的大兒子大嘎子,眼看著要成人了,也沒了。這趙大牙的女人跟著就瘋了,這才多久呀,老劉奶奶也走了,你們想想,這一跟頭就能摔死人了?老劉奶奶走了,這老瘋子又自己上吊了。依著我看哪,趕在個重節兒上,咱村子裡得去廟上許些願,禱告廟上的神仙別跟咱這個村子過不去,有啥怨氣找動手拆廟的傢伙。”老煙槍繼續吧嗒著嘴裡的老菸袋,恐慌擔心地說。

“這個先不說,哪天找個會看陰陽的先生先給村子裡看看,這緣故出在哪兒。緣故出在哪兒,咱就從哪兒捯飭。我估摸著廟上的神仙不會跟咱這個村子過不去,應該是廟拆了,神仙沒地兒住了,也都走了。神仙走了,這周圍的精怪也就膽子大了,就敢出來興惡作怪了。”蹲在那兒一直沒有說話的雞宿眼眯縫著兩眼向身邊的老少爺們兒們看了看,咳了一聲嗓子,皺著眉頭嘬了幾下嘴,語氣不重地說,“咱這些人眼光沒開,看不出啥子門道兒,陰陽先生都是陰陽眼,陽間陰間都能看到見,只要他們用眼在村子裡走上一圈兒,哪裡有講究,就能看得出來。”

雞宿眼的話還是讓周圍的老少爺們兒們很吃驚地轉過頭去看著雞宿眼。

雞宿眼是有名號的,可是,自從他得了雞宿眼的毛病,一到晚上兩眼就啥也看不見了,人們就開始叫他雞宿眼。雞宿眼想找郎中給治治,可家裡又沒啥錢,就這樣拖著,好在一到晚上就上床睡覺了,用不上兩眼,雞宿眼就雞宿眼吧。

雞宿眼給老少爺們看得有些不自在了,他半張著嘴巴看著老少爺們兒們,兩個眉頭擰成了更大的疙瘩,自己說這話不對嗎?他在心裡琢磨著。

“雞宿眼的話也有道理兒,不過眼下村子裡還是得先幫著趙大牙把老瘋子給傳送了。”陳二哥看著雞宿眼,然後回頭看了看周圍的老少爺們兒。

“這倒是要緊的事兒!”老煙槍翹起一隻腳,老菸袋窩子在鞋底兒上磕了磕,說,“趙大牙家給火一燒,本來就沒啥家底兒,這下就更精光了,傳送老瘋子就費力了。”

“我看這樣吧,咱們誰家都不寬敞,誰家能幫二斤糧食就幫二斤糧食,誰家能幫兩毛錢就幫兩毛錢,咋的也不能讓趙大牙用光席子把老瘋子給裹著傳送埋了吧。”陳二哥來回看著老少爺們兒們。

“我也這麼想,怕大家心裡有啥想法兒。”老煙槍把磕過了的眼窩子又插進了菸葉荷包裡攪合著裝煙,“也不知道大夥兒心裡有啥想法兒。”

“這還能有啥想法兒呀?昨晚我就讓家裡蒸了半籃子饃饃送過去了,趙大牙鍋碗瓢勺也沒了,也沒個地方做飯,這陣子都是鄰居你家一碗飯他家一個饃地送著吃。”旁邊的雞宿眼馬上就接過了話,說,“我還要家裡人用一半雜麵一半好面,不管咋的,大牙的親戚要過來奔喪,不能讓大牙拿雜麵疙瘩待客吧。”

“你家的女人聽你的話?”老煙槍不大相信地轉過頭來看著雞宿眼。

“這件事兒她還真聽了!”雞宿眼有些難為情地一笑,“蒸饃的時候她讓我幫著和麵了。”

“鬧了半天還是你蒸饃送過去的呀。”旁邊有人這樣笑了一下。

“我到晚上就看不清,是女人蒸的。”雞宿眼爭辯了一句。

“不管是誰蒸的,也不管蒸的是啥面饃饃,能有這份心,也算得上是老少爺們兒。”陳二哥止住了別人的嘲笑,說,“聽老輩子人講,咱老鴰窩一直有這樣的風氣,不管誰家出了啥事兒,都是咱整個老鴰窩的事兒。雞宿眼那半籃子饃饃不管是雞宿眼蒸出來的,還是他女人蒸出來的,是咱老鴰窩的饃饃。雞宿眼家能送半籃子饃饃,咱們哪家也都能送些東西過去,幫著趙大牙把這事兒給過去了,咱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趙大牙為難吧。”

老煙槍又裝上了一窩子旱菸,一隻手在腰裡摸了半天,摸出一盒洋火來,然後嘴巴咬著菸袋嘴子划著了一根洋火,一手捏著菸袋窩子,一手把洋火放到菸袋窩子上,吧嘰吧嘰幾口把菸袋窩子吸得燙手了,他才甩掉手裡燒殘了的洋火杆兒,另一隻手握起菸袋杆子有滋有味地深深地吸了幾口,憋著臉色讓吸進肚子裡的煙霧在肚子裡轉上幾圈兒,這才伸長了脖子瞪著眼,小心地把在肚子裡轉得迷乎的煙霧細細地吐了出來。可能是那些煙霧大約摸太留戀老煙槍的腸胃了,老煙槍脖子伸了半天,兩眼也瞪得出淚水了,從他鼻子嘴裡出來的煙霧還是不多。老煙槍吐了一陣,很過癮地哆索了一下頭,這又舒坦地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嘬了兩下嘴,咂摸咂摸嘴說:“村子裡誰也不會有別的啥子想法!我就琢磨著咱們幾個說的話,其他的老少爺們兒們不一定當回事兒。這事兒還是讓馬老二出頭跟老少爺們兒們說一聲,要不讓趙長臉出面也行。他們是生產隊裡的幹部,說話有分量,老少爺們兒們聽從。”

“這個倒也是。要不咱們找他們兩個商量商量,看這事兒該咋樣經管?”陳二哥覺得老煙槍說的很有道理,看了看周圍的幾個人,商量似的徵求老煙槍他們幾個的看法兒。

陳二哥他們幾個人正說著話,老會計耿老三狗攆兔子似的,一腳趿拉著破布鞋,一腳穿著舊棉鞋,慌慌張張地從家裡往外跑,手裡還拎著一個破算盤。

老會計這是咋的了?當老會計經過老煙槍他們幾個身旁時,他們不由得瞪大了兩眼皺著眉頭,半張著嘴巴瞅著老會計,老會計咋的還拎著個破算盤?

老會計趿拉著鞋呱嗒呱嗒地跑了過去,不大會兒,老會計的女人耿三嬸子風風火火地從後面追過來了,嘴裡還嘟嘟囔囔地說著些誰也聽不清的話。

“耿三嬸子,這是咋的了呀?兩口子生啥氣了?”陳二哥攔住了老會計的女人,陪著笑臉問,“你看把老會計都攆成啥樣了,連腳底下的鞋子都一冬一夏的了。”

老會計的女人喘著粗氣停了下來,向陳二哥訴委屈似的說:“我說陳二呀,你瞅瞅那個老傢伙,我問他這些日子家裡的雞蛋換的錢都用哪兒了,他倒好,扒拉著那個破算盤跟我算起賬來了。我不懂那算盤珠子咋樣扒拉,可我心裡有底兒,幾隻雞,一天下多少個雞蛋,我心裡都有個大約摸。他想用算盤珠子扒拉我。”

“耿三嬸子,你先消消氣兒。”陳二哥勸著老會計的女人說,“老會計事兒也多,可能記錯了,或者忘了,那也是把不準的事兒。扒拉算盤是他的拿手活兒,你就讓他扒拉,說不準他一扒拉就把自己給扒拉明白了。”

“他能把自己扒拉明白了,我也不跟他吵吵了!”老會計的女人畢竟上了些年紀了,站下來這麼久了,嘴裡的粗氣兒還沒有喘得均勻,整個身子也還在隨著嘴裡的喘息一伸一縮地抖。

“哪個人一天都有三糊塗,說不準你剛才正趕在老會計犯糊塗的檔子上,你越吵吵,他就越糊塗了。”陳二哥仍舊對老會計的女人笑著幫老會計打著圓場。

“你說吧,從他當了生產隊裡的這個破會計到今天,算算也二、三十年了,就看著他從家裡往外貼吧東西,沒見過他從外面另外拿回過啥子。”老會計的女人氣呼呼地埋怨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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