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好像全都灌進了大腦,沉重得抬不起來,他還得當心自己的脖子。萬幸,傷口沒有開裂,但是自己似乎已經能聽到肌肉拉伸到極點的聲音。
吳邪使出最後的力氣把刀狠狠地插進地裡,勉強支撐起半邊身體,抬起脖子狼狽地喘著氣,“黎簇說的那群人,你見過,是不是?”
張起靈低著頭俯視,劉海的陰影遮住了他的眼睛。嘴巴嚴絲合縫般緊緊抿著。吳邪看不見他的眼神,連一點推測他心理活動的線索都沒有。
“我不管之前你遇到了什麼,又或者是和那些人約定了什麼,現在我不可能讓你一個人進去。”吳邪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心裡的急躁,沖動是魔鬼,但是他已經顧不上理智和冷靜了。
“我必須和你繼續走下去。”吳邪甚至想罵人,張起靈他孃的怎麼還是這麼個悶油瓶的性子。
“裡面可能存在……”吳邪說到一半,張起靈突然松開了手。雙腿得到了自由,吳邪馬上就想站起來,可是還沒等他把姿勢調整過來,張起靈又立刻單腿跪下,接著好像要趴在他身上似的,用上半身壓了下去。
吳邪感到一片陰影帶著一股壓迫感直面撲來。他看到對方平靜的目光裡,什麼都沒有。像是寒風凜冽的夜裡找不到星光。
在一剎那間,高速運轉的思維漂移了幾個九十度大拐彎,讓吳邪做出了一個決定。幾乎在這個想法剛冒出心頭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可能是自己目前為止最冒險的決定了。
似乎是在某個靜止的時空間隙裡,吳邪已然做好了冒風險的萬全準備。時間暫停,也許只是一種心理作用。
軍刀被拔起,從身側襲來,穩穩地架在張起靈脖子上,阻止了他向下接近吳邪的動作。
果然太近了。近得讓對方有機會挾持自己。張起靈沒有猶豫多久,便安靜地收回了剛剛伸出的右手。他剛才如果能夠繼續彎下身去,就準備用這隻手捏暈吳邪。這招他是很有把握的。
可是吳邪似乎對他的招數非常瞭解。刀身冰涼,雖然張起靈看不見,也能清楚地說出刀片的位置,就在他頸部大動脈前一厘米的地方。
吳邪想起以前黑眼鏡教授裝睡技巧的時候,自己曾問過一個問題:“然後呢?我就這麼一直閉著眼睛幹等嗎?”
黑眼鏡把啃得一幹二淨的烤魚骨頭扔到水裡,回答說:“以守為攻。你只要耐心等待時機,不論多麼兇猛殘忍的野獸都會鬆懈下來的。”
當時的考驗,是騙過島上的鱷魚。對付鱷魚和張起靈,前者的問題是能不能,後者的關鍵在於敢不敢。
吳邪快速地做了個深呼吸,摒除掉雜念,直直地看向張起靈,“抱歉,我只能想到這麼低端的方法。如果你一定要擺脫我,我會在你動手之前割開你的血管,不會割大動脈,但會讓你失去力氣,甚至失血性休克。”
可能是為了讓對方相信,吳邪還再補充一句:“我其實蠻有經驗的,你看我脖子上的傷口就知道了。”他的臉上是有點無奈又有點神經質的笑容,“我是被放血的那個。”
黎簇想,難道自己之前對兩個人的關系理解錯了?他並不覺得,也不太相信吳邪真的會下手。
也許只是經過了幾次心跳的時間,又或者是度過了幾個世紀那麼漫長,張起靈最終完全妥協,向後直起身子,吳邪也慢慢坐起來。
刀和人的距離,在這期間一直都沒有變過。展現在黎簇眼前的,活脫脫一幅黑幫內訌的畫面。
吳邪輕聲道:“把門開啟。”兩個人都已經站直,一個拿刀在背後抵著另一個的脖子。
張起靈的後背,從來都不是交給同伴保護的地方,而是一個需要重點關注的防守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