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吧,把頭抬起來。”傳來的卻是一個男子低沉冷淡的聲音。
荊卿卿鬆了一口氣,那行禮的姿勢很是別扭,讓人覺著不舒坦。她站直身體,慢慢將頭抬起來,對上了眼前人那竣毅的目光。忽然腦中“轟”地一下
這這這,這不是白日裡那白衣公子嗎?雖然如今那公子已經換上了一身玄色衣衫,荊卿卿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她心中不免驚訝,他竟是宰相大人?怪不得白日裡聽得那小廝連呼了幾句放肆。吃宰相大人的東西,說宰相大人壞話,那可不就是放肆?宰相大人該不會借機報複吧?
想著荊卿卿又認真端詳著眼前這宰相大人,覺得他似乎有些不一樣了。之前見著雖說玩世不恭了些卻還有幾分溫文的氣質,現下看起來卻是冷漠深沉了許多。
是了,六年前先皇駕崩,新帝登基。新帝勢弱,導致姜國諸侯割據,烽煙四起。恰逢此時前國相沈宇文之子沈沉淵出仕,憑借驚人的軍事和政治天賦成為沈家第二位宰相,時年18歲。上任之後雷厲風行,迅速把握了姜國的軍政大權,皇帝幾乎被架空,可謂挾天子以令諸侯。雖說坊間多有議論,但不可否認,沈沉淵治下的姜國烽煙漸少,不久竟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之態。如此一個人,又怎能是白日裡那副模樣?
只是......忽然又想到了什麼讓荊卿卿心裡一涼,直呼不好。那宰相大人白日裡可是吃過自己做的松仁豆腐的,如今忽然吃到那鹹得不行的松仁豆腐,難免會懷疑自己故意不用心。畢竟那鹽加的實在是太多了,絲毫不像是一個常年經營豆腐攤的人可能做出來的。這可如何是好?若是換了他人也便算了,這可是殺伐決斷從不留情的宰相大人,誰知道他一氣之下會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
轉瞬之間,荊卿卿的心裡便已經飄過千頭萬緒,面前的沈沉淵看著這女子驚惶卻仍然假裝淡定的樣子眼角漾出微不可查的笑意:“荊姑娘,你且入席坐下吧。”他的聲音仍舊冷靜而毫無波瀾。就好像二人原本不認識一樣,他這舉動卻讓荊卿卿更加害怕。要知道,暴風雨前夜總是寧靜的。
荊卿卿顫抖地想要坐到下坐去,不想方才轉身,卻被人抓住了手腕。荊卿卿轉身看去,抓住她的正是宰相大人。
“怎......怎麼了?宰相大人?”荊卿卿口齒都變得不利落起來。
“你坐我旁邊。”沈沉淵面無表情淡淡道,也沒看荊卿卿。
“啊?......”荊卿卿吃了一驚。
楚姨父和趙姨母卻看得真切,心想這宰相大人十有八九是看上自己這外甥女了,樂呵呵道:“卿卿你發什麼呆?宰相大人讓你坐你坐便是了。”
荊卿卿懷著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坐下,要想這位子自己在這家裡可從未坐過,更遑論坐在宰相大人身邊?此刻她也顧不得故意出醜讓人討厭自己,只覺得宰相大人和以往那些貴公子可不同,必得要收斂著點,畢竟小命還是挺重要的。
“既然大家都入座了,不如就開席吧?”楚老爺發話了。
沈沉淵聞言點了點頭,便拿起了勺子。畢竟宰相大人位高權重,不等他先吃完其他人是萬萬不能動手的。看著宰相大人拿著勺,竟是要先去吃那松仁豆腐。荊卿卿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想完了完了,臉上卻故作歡欣淡定,還賠著笑,假裝自己只是不小心加錯了配料,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那麼鹹。
眼看著沈沉淵按著荊卿卿白日裡教他的吃豆腐的法子舀了一口豆腐,然後不緊不慢地送到嘴裡。果然,方才入口,宰相大人的神色頃刻之間就變了變,轉頭看向荊卿卿,神色莫測。
荊卿卿仍舊是裝作一臉歡欣期待的樣子,可是明明很想哭。
“宰相大人,這松仁豆腐味道如何?”問話的卻是趙蘭芝,嘴角還噙著一絲笑意。
荊卿卿卻是雙拳緊攥,隱約可見白色的骨節,只覺得大難即將臨頭。
“味道很是不錯。”
宰相大人悠悠道,面上嚴肅認真,一本正經。聞言荊卿卿心下一驚,扭頭看向沈沉淵。這宰相大人莫非沒有味覺?這玩意的味道還能很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