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
“冉秩,你有病嗎?”白卉尖銳地朝他破口大罵。
“你都三十幾歲了,還想靠搞藝術出名?你有那個天賦嗎?”
“……對不起。”
他從一開始就只是想隨便找個人搭夥過日子而已,根本不在乎這段婚姻到底幸不幸福。
白卉想從他這裡得到的,能給的他都給了,現在他請求讓自己走,她也沒攔,只是讓他滾遠點,永遠別再回來,尤其不許私下裡聯系冉離憂。
離婚後,他辭了職,又回到之前當全職畫家的落魄生活。他拼命創作,風餐露宿,討好權貴,把尊嚴丟在地上讓人踐踏,靠著自己的力量一點點往上爬。
如果能再見到魏萱,他希望自己以最好的模樣出現,不奢求別的,只想親口告訴她,你看,我完成了當初你給予我的夢想。
故事的開始,是魏萱的出現讓他有了嘗試自己夢想的勇氣,對他來說,愛與夢早已不分彼此,融於一體。
但是,再次從別人口中聽到她的名字時,帶來的卻是她去世的噩耗。
死亡像一把巨斧,將人世劈開陰陽兩界,斬斷一切希望與可能,為“離別”二字賦予終極含義。
就像當初他的自卑和軟弱勝過了他所愛的一切,無盡的思念與痛苦也磨滅了魏萱對人世的留戀。
冉秩再一次崩潰了,他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後悔當初的不告而別,瑟瑟發抖地躲在破舊的出租屋裡,甚至不敢去看一眼愛人的葬禮。
他的懦弱、優柔寡斷、患得患失,在魏萱離世後通通成了原罪,將他送上自我審判的斷頭臺。
愛人的死亡對他來說是巨大的打擊,失眠與嘔吐成了常客,他無法集中精力做任何事,終日渾渾噩噩,甚至想過去西藏出家。
可是,就像懷孕的妻子突然聽到丈夫死訊,悲痛時想起未出世的孩子,不能讓它胎死腹中。
雖然魏萱已經不在了,但是她給他的愛與夢還在,或許他該帶著這份勇氣走下去,為了自己,也為了她。
帶著這種信念,冉秩嘗試著開始重新振作。
一年後,他在景區為人速寫,沒生意的時候就畫自己的作品,有一位陌生女子被他的畫所吸引,提出想買下。
她的聲音,神態,語氣,還有開場白,無一不讓他想起多年前與他初次見面的魏萱。
兩人就這樣認識了。
再後來,葛盈盈向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意,稱自己的家人會支援他們的感情,也會支援他的事業。
這是機會,他沒有拒絕。
冉秩以為自己可以靠這段新的關系減輕痛苦,可他越來越迷茫,感覺自己好像困在了一場大霧裡,過去的他逐漸內化,現在的他成了一張面具,人生好像被割裂了。
他又去看了一次岡仁波齊,去之前沒敢拜訪卓瑪。
夜色下,岡仁波齊依舊靜悄悄的,有著獨屬於它的那一份永恆,而他已經從一個懵懂的青年轉變為麻木的中年人。
他問神山,要怎麼做才能和逝去的人再重逢,神山不語。
這次,他看到了日照金山,卻覺得遠不及自己當年和魏萱共同許願時看到的景色。
所以他畫下了岡仁波齊的靜謐夜色,取名《離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