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村裡都說,要不是王老頭的兒子媳婦出事,小孫孫又夭折,只要繼續讀下去,他肯定能中秀才,說不得更有出息,畢竟他十四歲就中了童生,十裡八鄉頭一份呢。呂氏就覺得,王老頭應該也是很厲害的,
不比學堂裡的夫子差。學堂裡的夫子要教不少人呢,王老頭呢,只教倆個,這般想著,還是把孩子放王家更妥當些。
要是往常,小呂氏定是剛進屋就開始說話,她會說話,臉上也笑吟吟的,很會活絡氣氛,可這趟,她卻沉默了,還是揚氏先開的口。“娘,小小娘,你倆在說什麼呢?我在隔壁就聽到了笑聲,心裡頭犯癢癢,過來看看是有什麼喜事兒。”
揚氏是個直性子,說話直,不過腦子,想什麼就說什麼,沒個彎彎繞繞的,坦白的很。
呂氏很多時候是很喜歡大兒媳的,有些時候卻也苦惱的,今個高興,聽著大兒媳的話,也分外覺得舒心,便道。“有什麼喜事兒,你們昨兒晚上不就知道了,我呀,跟小小商量著給王叔送束脩的事呢,王叔沒提這岔兒,咱們不能當作什麼事都沒有,這樣顯得忒上不了臺面。人家願意教咱家的倆個孩子,是情分,情分歸情分,該有的禮還是得有。”
大兒媳在這方面就不太精通,呂氏呢,就藉著這話頭多說了兩句,好讓她開開竅。有時候,人家嘴裡客套兩句,也是不能當真的,該給的得給。
“那束脩都送些什麼?依著學堂裡的規矩來?”揚氏覺得婆婆說得在理,暗暗記在心裡。“這樣會不會不太好,王太爺畢竟不是夫子。”
呂氏就道。“有什麼不好的?這表明咱們看重王叔,他心裡頭也會高興的。誰不希望得到人重視?我和小小娘還商量著,逢年過節呢,也是要走動走動的,得拎些節禮送過去,便是往後王叔不教倆個孩子了,也得這麼辦。”
“這是為啥?”逢年過節都往王家送節禮,這可不是個小事哩。揚氏瞪圓了眼睛,她有點糊塗了,跟不上婆婆的思維。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話是這麼說,一般做不到這份上的,但,該敬還是要敬著的,別人會說咱們施家家風好,性子厚道,有了這好名聲,咱們家的孩子呀,說起親事來就更順暢些,你道你奶奶為什麼這般好面子,有了好名聲,到村裡竄門,都會受歡迎些。”這會兒就婆媳四個,呂氏也就沒藏著掖著,再者對這大兒媳說話,你得掰碎了說,太委婉她聽不懂。
揚氏訥訥的點著腦袋,因著在想婆婆的話,那腦袋一下一下一直在點著,喻氏在旁邊看著,偷偷的笑了起來,覺得大嫂也挺憨的。
將道理掰碎了講給大兒媳,理完大兒媳,呂氏看向一直沒說話的二兒媳,細聲細氣的道。“可進娘,你在琢磨著什麼呢?皺著個眉頭,苦大愁深,可是有什麼難事?”二兒媳是很少這樣的。
“我剛過去找她時,她就是這模樣,不知道在想什麼,問她,她跟我說沒什麼事兒,這一看就知道有事。”揚氏心想,連我都能看出來有事,肯定就是有事,且還不是小事。
喻氏想了想,小聲的開口。“二嫂有什麼事?能跟我們說說嗎?”
呂氏最想要的不是發財,而一家子和和氣氣有說有笑的生活著,所以說,家裡的三個兒媳呀,她都是一碗水端平的,便是犯了錯,她也不會說什麼,只是細細的把話講出來,下回別再這麼著,再安撫幾句。家裡人捅了什麼事,她能扛就自己先扛,把事扛住了,回頭再關起門來說道。
有時候覺得婆婆講究了些,施家大房的三個兒媳卻是沒什麼情緒的。婆婆這樣的好性子,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這人吶,哪能十全十美,不就成了神仙了?也都是知足的人。這些年過來,大房還真沒鬧出什麼事來。
“這裡也沒別人,就咱們婆媳四個,處了半輩子,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呂氏溫聲溫語的問著,目光和藹透著暖意。
小呂氏抬頭看了眼婆婆,撞進她慈祥的眼神裡,突然的就有了沖動,想也沒想,把在心裡過了幾千幾萬道的話說了出來。“娘。我想,能不能把立安立平兄弟倆,也送到王太爺跟前識識字。那束脩,逢年過節的節禮,我也會準備妥當的,我沒想太多,就是琢磨著,讓他們識些字,才八歲,整天也沒什麼事可幹,就是跟著村裡的孩子們玩,怪浪費的,娘你說呢。”
事情開了口,往後說就顯容易些,小呂氏頓了下,繼續說。“不知道奶奶會不會同意,而且,王太爺那邊,他畢竟年歲大著呢,精力也是有限的,教善哥兒和小小是他願意,這立安立平兄弟倆,不知他願不願意收。”
“這事呀,咱們說了沒用,還得看王叔是怎麼想的,你要是真有心,想讓立安立平兄弟倆識字,有點出息,你就去王家走一趟,拿出點誠意來,你奶奶那邊也是一樣。”呂氏有點無奈,今個要不是她逮著問,只怕可進娘又得一個人瞎琢磨,這琢磨來琢磨去,可不就什麼都沒了,這人吶,要做什麼事,就最經不起琢磨。
小呂氏支吾著。“要,要要是沒成呢?”
“那就沒辦法了,只能說天意。”話是這麼說,呂氏又添了句。“這樣吧,我陪你一道去趟,你奶奶那邊也是一樣,我呢,主要是陪著你,你要自個開口說,不能都指望著我。”
“娘。我懂的。我懂的。”小呂氏聽著高興極了,笑得有點見牙不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