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下來, 相安無事。?
但說是恢複成了“孤立事件”未發生前的過去, 又並非。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很脆弱的, 經不起“變化”:再親密的童年玩伴,若是分開久了,也便成為聊天軟體中好友列表的象徵性標誌之一;初中成天黏在一起的密友,一旦晉升換校, 不一定能花上一個小時的路程,就讓他們像隔著天涯之遙的兩個世界,自然從生活中淡去。
有些東西, 如同小時候吃過的用糖漿畫出來的美味,甜蜜的滋味只存在於回憶中,可若當真再有機會品嘗,就成了難以下嚥的地攤貨。
除非時光倒流,破碎的鏡子即便經過修補, 也無法將已經産生的痕跡抹去。在被當眾指出自己的錯誤之後, 學生畢竟還是學生,心思較為單純, 生不起繼續明知故犯作惡的念頭, 可那種陰暗面曝光在陽光之下的尷尬或愧疚,也令他們無法再上前同受害者打招呼。
這是小孩子做錯事之後的本能。
將腦袋埋在翅膀底下,逃避不想面對的事情,好像這樣就能自我催眠無事發生過似的。
阮枝筱想著這句話的時候,正在收拾書包,準備放學, 心情很平靜。出乎意料的平靜。她這一天所到之處鴉雀無聲,卻不是那種帶著惡意的排擠,而是大寫的尷尬的沉默;小姑娘也不再露出往日好脾氣的笑,會同旁人打招呼,只是冷冷淡淡地徑自做好自己的事,便離開大部隊。
她依然像是個透明人般的存在。
只是這一次,是她主動選擇轉身離開,抬高頭顱地。
其實這件事本是很好解決的——對於心性和三觀還沒有完全成熟的未成年人,如果阮枝筱和老師溝通,那經驗豐富的班主任便可以作為長輩,更好地引導學生心理,不管是孤立方還是被孤立方。
但阮枝筱一不想像個逃兵那樣藉助老師的力量擺平事情,二來不願叫家中護崽又老媽子心的刀劍男子曉得,絕口不提此事,執意自行解決。她自己本就還是個小孩子,憑本能或者說胸中的一口氣,勉強地跌跌撞撞地沖破了僵局,卻也在心口留下一道傷痕。
不會痛得撕心裂肺,可隱隱泛疼,沁著細密的血珠潛伏在那裡,等待潰爛的時機。
就像現在,愛笑的柔軟的小姑娘收斂起笑容,連帶著對未來學校的生活都失去了期待。她本是那樣喜歡熱鬧和人群的一個人。
生硬地拒絕了胡宇軒的欲言又止,阮枝筱低下頭,背起書包,安安靜靜地離開教室。只是在樓梯的時候,她偶然遇到了一身舞蹈服打扮的林媛。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停下步子。
林媛在上,阮枝筱在下。小姑娘抬頭去看,樓梯轉折角的大窗戶溜進夕陽略帶暖色的光,給對方罩上一層朦朧的光圈,勾勒出少女青澀的輪廓。她是看不清林媛的臉的,只是腦海中下意識浮現起初一元旦文藝彙演時,那個著一身烈火紅裙、在舞臺上耀眼如太陽的女孩子。
或許林媛不曉得,阮枝筱從那個時候,有多喜歡她,有多開心她們同處一班。
她是她藏在心底的夢的、小小憧憬著的偶像。
【再努力一點。】
【再勇敢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