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正在院中涼亭賞魚,身著暗黃色的團龍常服,兩鬢斑白,依然坐著輪椅,但瞧上去精神不錯。
只是周身威嚴不減,面上似乎還有些嚴肅,玲瓏心間暗暗一緊,上前行禮,“臣媳參見太上皇。”
太上皇轉過頭來,瞧見是她,淡淡頜了頜首,隨即將手中的一把魚食一揚,全都拋進了池中。
看樣子,這是有要事要說了,玲瓏心間嚴陣以待,小心道,“方才接到您的傳召,臣媳便趕緊趕了過來,只是不知,太上皇有何吩咐?”
太上皇稍頓,而後沉聲道,“孤今日聽聞一些流言,不知真假,故今日召你來問一問。”
開門見山,卻令玲瓏心間猛然一震,此時公爹口中的流言,還會有別的嗎?
她只好遵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卻聽面前人問道,“你的真實身份是什麼?孤要聽真話,不得隱瞞。”
果然了……玲瓏眉間微凝,終於來了。
她雖與公爹接觸並不多,但也清楚,如果沒有懷疑,公爹自不會來問她,最要緊的,他此番跳過慕容嘯,直接來找她,這就說明,他老人家心裡的懷疑已經實在不小了。
公爹是何人,她很清楚,能在江南隱忍多年,現如今成為最後的贏家,必定不好糊弄,那麼她現在該怎麼辦?
是咬死不承認,還是坦白從寬?
此時,那雙彷彿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就在頭頂,等待著她的回答,她並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思量。
心間快速掙紮過後,她撲通一聲跪地,頭觸地面道,“臣媳有罪,關於臣媳的身世,其實一直以來,臣媳都在隱瞞太上皇。”
太上皇目光一凝,而後緩緩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實情究竟如何?”
她道,“臣媳本名孟玲瓏,是勇毅公府二房之女,現如今的身份,是偽造的。”
只聽頭頂傳來一聲冷笑,“那麼,流言是真的了?”
她神色肅斂道,“是,六年前,先帝慕容傾在位之時,曾向江南孟家降下之意,要孟家選一妙齡女子送入宮中,那時臣媳年少無知,也是一時意氣,便入了宮,只可惜宮中漫漫三年,竟從未見過先帝一面,更有甚者,曾與死亡擦肩而過,險些喪命……臣媳痛定思痛,決定換換個活法,便在一番計劃過後,於那年的端午,趁隨禦駕乘龍舟外出之際,落水而逃。”
“臣媳本意是為保命,打算從此海闊天空,隱於民間,卻不料在回臨安得船上,遇見了陛下……或許是姻緣天定,盡管臣媳曾打定主意躲避,卻最終感念陛下之情深,鬥膽將此生託付。關於自己的身世,本該早早稟報與您知,但那時臣媳念著當中牽扯孟家上下性命,所以並不敢說出口,後來,又逢時局動蕩,才將此事一直拖延了下來。沒想到今日,竟是由您先問出口,臣媳自知罪孽深重,如今和盤托出,還望太上皇息怒。”
她一直頭貼著地面,深深慚愧的模樣,語畢,周身陷入一片寂靜。
這一刻,生死已經不由自己,天知道她的那顆心跳得有多麼劇烈,須臾,只聞頭頂的老者情緒複雜的嘆道,“果真是個膽大妄為的女子,也難怪,他當初鐵了心要娶你進門。”
這回應……
似乎與想象中的並不一樣。
玲瓏頓了頓,方敢試著道,“臣媳承蒙陛下錯愛,心間十分慚愧……”
卻聽她的公爹轉而問道,“其實若非那女子膽敢洩露你的身世,此事原本也算穩妥,你既已知道,恐會有後患,為何不徹底將其除去,反而還要留她一條性命?”
聞言玲瓏呼吸一滯,那個女子,孟芷心……
看來她的公爹早已知曉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