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孟老太太壽辰那日, 如先前所說,孟家僅僅邀請了幾位近處的親友,擺了三四桌的酒席了事。
眾人都知老人家痛失愛孫心情低落, 便也沒有過久逗留, 待酒席結束, 便紛紛告辭離了場。
如此, 孟家老夫人的六十大壽, 便算過去了。
雖是送了賀禮,但玲瓏心間仍是愧疚,在祖母壽辰過後的某日, 親自做了桌酒席,邀請祖母到自己宅院中來。
老太太正也牽掛著她呢, 便欣然應允,一大早坐了馬車,來了玲瓏的新家。
玲瓏先陪著祖母巡視了一圈自己的地盤,孟老太太還算滿意, 頜首道,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也還像個樣子。”
玲瓏笑道, “何止是像個樣子, 這要擱在平民身上, 怎麼也得奮鬥個半輩子,才能換的起這樣一套宅院呢。”
自從看到小蓮同她爹的日常生活之後,她的確是心態踏實了不少。
老太太見她很是知足的樣子, 點頭道,“知足常樂,你能這樣想,便比旁人強出不少。”
這話一出,不禁令人想起了侯府那位心比天高的三夫人,玲瓏頓了頓,問道,“今日原想叫大伯母,三嬸她們一同來熱鬧熱鬧的,怎的都沒來?”
老太太道,“你選的日子不巧,今日你大伯母她們去遊西湖了,家裡就我老婆子一個。”
玲瓏這才想起先前明月跟自己道過的八卦,原來知府夫人邀眾閨女遊湖,是在今日啊。
因知道老太太並不支援三嬸母女的想法,她便沒有多問,哦了一聲,轉而跟老太太聊起其他了。
說起那日送去的壽禮,老太太又向她道了一遍謝,“從沒想過,我六十歲的壽辰,還能收到你親手做的賀禮,丫頭,你有心了,那一針一線的,費了不少功夫吧,手藝大有長進,我老太婆穿得甚合心意。”
玲瓏聽了,心間也是熨帖,謙虛道,“您喜歡就好,在宮裡三年,我別的本事沒長,整日鑽研繡花,確實有些長進,您等著,過陣子天冷了,我再給您縫上兩件披風,抹額什麼的……”
她原是無心提及宮中,誰料卻叫聽的人心間微動,話未說完,忽見老太太很是認真得看著她,嘆道,“丫頭,我現在跟你說句認真的,你莫要再打諢。”
她遲疑一下,乖乖點頭。
祖母道,“昔日你耳根子軟,性子又犟,進了趟宮,白耗了三年,如今回來,也算是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吧。只是你總歸還年輕,一直這麼著也不是辦法,這身份一事,只要我們瞞得好,等時間一長,也就無人關注了,然你的一輩子卻是耽誤不得。”
聽到這裡,玲瓏已經隱約猜到了祖母的意思,果然就聽老人家道,“我老太婆已經是行將就木的人了,旁人都有父母照顧,這輩子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聽我的話,趁著年輕,再尋一個好人家,將自己託付了吧,否則我便是哪天要走,恐怕也闔不了眼啊。”
玲瓏六歲喪父,八歲喪母,而後的八年,便是跟在老太太身邊長大,老太太可憐她年紀幼小便痛失雙親,對她可謂傾注了比旁人更多的愛。
眼看著最疼愛的孫女兒,如今卻要孤獨一輩子,老太太哪裡能忍心,所以立志要再為她尋到一門好親事才成。
有道是人走茶涼,雖說她現在看似自由自在衣食無憂,然若是自己哪日離世,這侯府裡還會有人為她撐腰嗎?等她也垂垂老矣,沒有子女傍身,誰又來照顧她?
老太太的憂慮玲瓏或許並不能想得那般透徹,然而再婚的問題,她卻並不是沒有想過。
那日眼見大姐二姐生活和美,想起自己虛耗的那三年,心間並不好受,尤其近來閑的無事時,她也總忍不住聯想,若是此時自己當了母親,有了可愛的孩兒,咿咿呀呀的同自己說話,豈不是很美好?
然而男人都沒有,又何來孩兒呢!
她嘆了口氣,也肅斂神色道,“我知您是想盡量叫我圓滿,然而這種事,哪是那麼容易的,俗話說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上哪兒去找好人家?再說,我這般的身份,終歸不牢靠,就算是找到了,要不要跟人家說?如若說了,人家會不會嫌棄我?而且多一個人知道我的身世,就多一分危險……哎,總歸是件大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