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府裡,寧姚仔細地給寧澤換藥,一臉心疼,“哥哥,那馬與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把惠嫋嫋拉開就好了,幹嘛還非得去阻了它?天下又不是咱們寧家的天下,他姓楚的都站在一旁看戲,還要裝英雄……”
其實,她們早就下樓了,因為楚元勳在,她拉著慕荷躲到了門後,直到寧澤與惠嫋嫋站得極近,慕荷才趁著她分神的時候走了出來……是以,他們之前所說的話,她都聽到了。心中為她哥哥不值。
寧澤垂眸看著手上的傷口,沒有接話,唇邊掛著淺淺的笑意,在寧姚不滿地反複叫了幾聲“哥哥”之後,才回過神來,“何事?”
寧姚睜大了眼睛委屈地控訴著,“……你都沒聽阿姚說話!!!”
寧澤突然間有點羨慕寧姚在他的保護下,可以這般隨意隨性地說出自己心裡想說的話,不似他,有顧慮和遲疑,這一天想說的話,總是因為各種原因而沒有說出口……
“阿姚說了什麼?再說一遍?”他淺淺淡淡地笑著,抬手想去揉寧姚的頭,伸到一半,看到手上才被包好的粗重紗帶,搖了搖頭,收了回來。
不論包多少次,寧姚包紮出來都是一樣粗笨……兩隻手已經成了粽子。
寧姚傲嬌地偏頭“哼”了一聲,表示抗議,在他的目光下堅持了一不過一瞬,便妥協了,將問題重新問了一遍。
寧澤笑了笑,“情急之下,哪裡會想這些?不過覺得自己應該能做到罷了。阿姚放心,為兄做事情自有分寸,這條性命愛惜得很,要留著護你們周全。”
回想自己原本也不是如今這樣的性子,是何時開始小心謹慎,笑裡藏刀,步步為營的呢?
片刻之後,他眼中的笑意淡了去,是他父王的妾室對他的母親和妹妹下手之後開始的……
他的母親性子率直潑辣,萬事不懼,卻對旁人暗地裡的手段缺乏防備之心……
他笑著讓那人認了罪,伏了法,順帶將下人肅清了一遍,在他父王回來之前讓一切塵埃落定,笑著對他的父王說了事情的經過,因為那妾室,連帶著對他父王都不信任了。若不是他的父王納了那房妾室,如何會給妻女帶來那樣的劫難?
若沒有母親和妹妹,後來的這十幾年,他的生活會是何等的昏暗孤獨和無趣?
他交友無數,真正信任的,卻只有母親和妹妹。卻不曾想到,會對那隻小野貓生出信任之心,哪怕她有秘密瞞著自己。如今看來,傅然也是個能信任的,還和他的妹妹年紀相仿……
想到他打算圈養起來的小野貓,眼中重新又浮現出笑意。那荷包裡的厲厲,似乎對他意見很大,竟讓他做了一~夜的噩夢。不過,那夢裡的感覺如此真實,醒來後,看到惠嫋嫋如此看重,竟不再覺得那般不快,好似她看重的便是他自己一般。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由著厲厲待在惠嫋嫋那裡,不為別的,槓上了,哪有直接認輸的道理?
與人鬥,那是逼不得已,一招不慎,便會累及自己與家人的性命,疲累得很,倒是與自己鬥……那才是真的有趣,其樂無窮……
唇邊的笑意深了起來,越發地像一隻在打著壞主意的狐貍。
寧姚歪著臉託著腮,看著她哥哥笑得那麼古怪,似乎又要出神了,不由得打趣道:“哥哥,我們慕姐姐走了之後,發生了什麼?”
寧澤看了她一眼,“不早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寧姚一面被他推著往外走,一面不甘心地回頭問道:“哥哥,惠嫋嫋有沒有很感動?有沒有堅定地要和你站一邊?你有沒有告訴她你找慕姐姐是為了給她去掉那香露味?”
連著三個問題,讓寧澤怔了怔,竟當真去想了這答案。感動?約莫有吧。可他要的,不是感動。至於後面兩個問題的答案,都是沒有。
寧姚剛好看到他怔神的模樣,驚撥出來,“哥哥!她不會誤會你和慕姐姐了吧?完了完了,以她那種悶葫蘆性子,誤會了也不會說……”
寧澤聽得心煩,把她重重地往門外一推,“回房去休息!”
而後,一雙桃花眼眯了眯,屋外低沉壓抑,一點風聲也無,卻獨有一處海棠枝條晃動。寧王府裡莫不是又該肅清了?
面上浮現笑意,一雙桃花眼中的溫度卻如這大雪來臨前的溫度一般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