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太太,過往十幾年都不曾對蘇氏說過這麼重的話,這會兒竟然對蘇氏這麼不待見了。
蘇氏覺得一口氣堵在心口,吐不出來,悶得難受,繡著菊葉的袖襴上的繡線都快要被她的指甲摳出來了,才開口道:“妾知道錯了,可妾斷不能答應讓蕭蕭嫁到承恩侯府去。娘,那承恩侯的小侯爺,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還未娶妻,府裡便有了好幾房美妾……那承恩侯府是狼窩。嫁給他,蕭蕭這一輩子可就沒好日子過了。求娘能疼愛她一回。”
惠嫋嫋不得不承認,在對惠蕭蕭上,蘇氏算得上一個用心的母親。
正如她所說,承恩侯府是狼窩。
可惠蕭蕭並不領她這個情。
立時不滿地道:“這說的什麼話?!祖母怎麼就不疼愛我了?有那麼多小妾又怎麼樣?左右我嫁過去是正室,是她們的主子。再加上,我還有爹爹給我做後盾,他只要敢對我不好,我就回來向爹爹告狀。現在,只是個小侯夫人,以後,那可就是侯夫人,你可不要擋了我的好路子。如果這還不是疼愛,難道嫁給別人做妾才是?”
蘇氏痛心疾首,“他連擄人這種事都能做,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你爹是誰都沒用。他現在喜歡你,因為你年輕貌美,想沾又還未沾你的身子,等到他沾了,哪裡還有你說話的地位?弄不好哪天就又看上了另一個女子,將她娶回家,給你點臉面,就還是個平妻,不給你臉面,便成了妾,到那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一肚子的委屈也沒處訴。你就聽為孃的一句,天下間的好男兒那麼多,何必非得要嫁給他?難不成不嫁給他你就得給別人為妾?你爹是當朝相爺,求著來娶你的人只多不少!”
惠嫋嫋垂著眉眼,聽到她這話,不由得看了她一眼,蘇氏這是還不知道惠蕭蕭所經歷的事情?她鐵了心要阻止惠蕭蕭嫁過去,倒連惠逸和惠老太太也不顧了,一番話,將他們兩人都罵了進去。
不動聲色地往一邊挪了挪,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中思量著蘇氏平日裡的行徑。
從她這話裡,不難聽出她這些年心中的委屈。惠逸和惠老太太突變臉色,表明他們已然聽出來了。
十六年多前,惠逸的行為,不僅拆散了傅靈瑤與沈笑,也將她由妻變為了妾。連帶著她生的惠蕭蕭,也由嫡女變成了庶女,她確實是委屈的。
可這一切,並不是傅靈瑤甘願的,她將這些委屈和怒氣都發洩到傅靈瑤的女兒身上,便沒有了道理。
這十幾年,她將所有的怨氣被自己的女兒耳濡目染,惠蕭蕭便成為了一個怨聲載道的人,好似所有的人都欠了她們母女一般,並將這樣的怨氣發洩到了傅靈瑤的女兒身上。她不開心,讓她的女兒也不開心,傅靈瑤的女兒也活在痛苦之中。
所幸原主並沒有因為她而成為那種怨懟生活的人。只光她永遠都是笑對生活,樂觀歡快這一點,便讓蘇氏的報複落了空。
說到底,蘇氏讓人覺得既可憐又可恨。
惠嫋嫋收回看著她的目光,只要想到原主在惠府這十幾年的生活,便對她無論如何都生不出憐憫之心來,只餘唏噓。
她平日裡有些個小聰明,到了這個時候,已全然不管不顧了。只不希望讓惠蕭蕭走上她的老路子,受一生的委屈,到了這個年紀,還有受自己精心侍奉的婆母嫌棄沒生下兒子續個香火。
老太太氣得拿佛珠直拍桌面,胸膛劇烈起伏,“這十幾年,老身一直當你是個好的,原來,你不過是嘴裡說著奉承的話,心裡一直在怨恨我們母子。疼她這一回……我這個老婆子哪回不疼她了?”
惠逸一面給老太太順氣,一面黑著臉斥蘇氏:“你莫要說這些無厘頭的話,這十幾年,我們對你的好,對蕭蕭的好,我就不信你心中一點感念也沒有。想想你十六年無所出,想想你現在的錦衣玉食是哪裡來的,想想你為什麼能在別人面前抬起頭來做人。就算是為妾委屈了你,可如今不是平民百姓家,沒點身世背景的正經夫人太太,又慣會惡言惡語,有誰能瞧得上?”
又給她使了個眼色,“還不快些來給娘賠不是?!”
惠嫋嫋靜靜地在一旁看著他們幾個人自己掐了起來。
突然間,覺得自己不是被叫來轉移注意力的。倒像是被叫來看戲的。他們哪裡還顧得上她?
也罷,事後聽來的與在外邊看來的,倒不如這裡親眼瞧見的精彩。只是缺了些瓜子果子,讓她幹看著著實無聊。想必這樣的場景是厲厲也希望看到的吧,也不知他在寧澤那裡過得如何,寧家有沒有祠堂……
蘇氏氣得渾身發抖,她無所出?不是生了惠蕭蕭嗎?!
心中依舊惦記著惠蕭蕭的事情,不依不饒地道:“不論如何,我都不會同意嫁的女兒嫁去承恩侯府!傻蕭蕭,我是你親娘,哪裡會不為你好?侯府裡有再多的財物又如何?總歸不是你的。就算你當成是自己的東西在管,別人也只會把你當成一個下人來使喚,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若你哪天惹了他們中的誰不高興,若有別的女人給他生了個一兒半女,你便連下人都不如,如防賊一般地防著你。”
惠嫋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