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規定,科舉得在貢院裡進行,到了場地,叢笙才發現,像他這般參加本輪考試計程車子,還有三百多人。此刻,他並不知道十取其一的規則,只知道,能與高手過招,是格外盡興的事情。
“杜絕舞弊”四個大字,正大大方方地貼在入口處。張又溫站在現場,親自檢查並核對每一位士子的身份與資訊。而當叢笙出示他的身份牌時,張又溫有片刻的遲疑,微眯著眼,反問道,“你便是叢笙嗎?”
叢笙只當是例行檢查的環節,遂點了點頭,“在下便是。”
“我當是誰,不過爾爾。”張又溫冷冷地嘲諷一句,繼而移開視線,將身份牌退給叢笙,道,“進去吧。”他不再注意叢笙,而是繼續檢查下一人資訊。
奇怪嗎?好像有些奇怪。叢笙敏銳地察覺到空氣裡瀰漫著異樣,但又說不上來,異樣的地方究竟在哪裡。張又溫那冷冷的眼神與不屑的語氣,又是意味著什麼?
罷了,還是安心應考。叢笙甩了甩腦袋,走向指定的位置:第壹佰零玖號。科舉之地,是一人一間半公開的房,無門、無窗,只用石磚堆砌成書桌,在角落處安防一張小床,另有碗筷一雙,便桶一隻。
叢笙得在這麼窄小的環境裡度過三日。每一日,他得完成一份答卷。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期待。努力這麼久,爭取這麼久,到底會是什麼結果?叢笙想不到,但他相信,有志者,事竟成。
張又溫是在巡考的過程裡,路過第壹佰零玖號房間。有塊印有叢笙姓名的小木牌,正放在房間號旁邊。張又溫停下腳步,抬眼,視線在“叢笙”二字上略做停留。
因著池鴻雁的推薦,張又溫對叢笙的第一印象並不好:即便再有能力,即便再有才華,也不能幹出走後門這樣的勾當。哪怕,叢笙只是被迫走了一次後門。
張又溫神色複雜地多看了叢笙一眼,但當他看到叢笙正認認真真答題時,沒理由的,他忽然想到多年前的自己。也是在同樣的場地裡,也是差不多的答題態度,張又溫完成了一次漂亮的鯉魚躍龍門。
寒窗十年,苦讀十年,當揭開金榜,看到自己的名字,赫然位列眾人之前時,張又溫的心,幾乎快要跳出嗓子眼。縱然,他有足夠的把握,拿到前三甲。但狀元的榮譽,才最能證明他的實力。
進入禮部,擔任太傅……以狀元為起點,之後的事,看上去便是順理成章。有太多感慨,在這一刻齊齊湧向心間。發了愣的張又溫,並未意識到,他在叢笙面前的空地處,已站了好一會兒。
“張大人,皇上有道口諭。”便是在張又溫,沉浸在昔日的記憶裡時,有一年輕的面生太監,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在張又溫耳邊嘀咕道,“皇上有旨,頭一日的答卷,需在次日晌午,交給他看。”
“這麼著急嗎?以往可不是這樣。”張又溫吃了一驚,但很快,他便反應過來:建業帝求賢若渴,若早一日看出人才,便能早一日調整朝政格局。“我知道了,有勞公公傳話。”他拱手,向年輕太監言謝。
“哪裡話,張大人著實客氣。”年輕太監笑了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這才拉住張又溫的衣袖,將他引至一旁的大柳樹下,壓低聲音,問道,“皇上很是關心這次科舉,張大人若有時間,可一日一報。”
在某種意義上,建業帝是張又溫教出來的徒弟。這做師父的,自是比旁人更清楚徒弟的想法。建業帝不僅關心科舉,更關心叢笙。尚未揭榜,便已入了法眼,叢笙這運氣,可比當年的他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