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約定,嘉怡孤身出現在太傅面前,並未將探望上官丞相之事,告訴其他人。神色本以倦怠,但她硬是打出十二分的精神,向太傅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語氣裡,是生疏的客套。“今日之事,有勞太傅。”
太傅應了一聲,沒有過多的交談,領著嘉怡,朝刑部大牢走去。端親王與上官丞相,屬於朝廷要犯,唯有刑部大牢,才有關押二人的資格。不過,刑部尚書留了個心眼,將二人的牢房有意隔開,一個在東,一個在西。
此前,太傅已與刑部尚書通了關係,因而,當嘉怡出現在這群官吏面前時,眾人並無半分驚訝之色,有的,只不過是對嘉怡的憐惜與嘆氣。刑部本是個話不多的地方,眾人的嘆氣聲,便這般清晰地進入嘉怡耳裡。
“郡主,請跟我來。”太傅招了招手,立馬,有穿著灰色小吏服飾的年輕人,便朝嘉怡走了過來,微微彎腰,做出領路的手勢。雖然上官丞相已被關押在此,但嘉怡還留著郡主的頭銜,仍容不得他人不敬。
“我便不跟著去了,在此處等你。有半個時辰的時間,我想,是足夠的。”太傅轉身,靠在一邊,給嘉怡讓出一條路。順著這條並不短的石板路,便能在路的盡頭,看到進入大牢的鐵門。
雖是正午,但卻有一股陰冷之風,朝嘉怡撲面而來。還未到初秋時分,嘉怡竟不禁打了個寒顫。沒有犯人們的喊冤求情聲,只有獄卒的腳步聲,時不時地從大牢裡傳出——這裡,實在靜得出奇。
嘉怡雖是第一次進入刑部大牢,但該有的規矩,她還是準備了的。停在鐵門前,嘉怡從衣袖裡取出一點碎銀子,交到領路的年輕人手裡,“一點心意,多謝。”曾幾何時,嘉怡對這些規矩嗤之以鼻,但如今……
“丞相在最西側的牢房裡,進入之後朝右一直走到底,便是。”領到碎銀子的年輕人,顯然很是高興,連說話的內容,也詳細了不少。許是怕嘉怡未曾聽懂,他還伸出手,給嘉怡指了路。
除了陰冷,便是陰暗。刑部大牢裡並未使用明亮的燭火,而是每十步,開了個不大的天窗,利用自然光線進行照明。偶有巡邏的獄卒,手裡也必定提著個紙糊的燈籠,方才能看清眼前的路。
有資格被刑部關押的犯人,並不多,嘉怡一口氣走到底,也不過只看到五六人而已。待即將見到上官丞相前,嘉怡停下了腳步,深深地呼了一大口氣後,才開了口,柔聲問道,“爹爹,你是在這兒嗎?”
“……嘉怡?是你?”有片刻的遲疑,但在看到熟悉的身影時,上官丞相的聲音有明顯的顫抖,所有的不安,在這一刻得到釋懷,“你怎麼來了?你是怎麼進來的?”
嘉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這一刻,她只願世界上從未有過眼見為實的說法。上官丞相穿著破破爛爛的囚服,眉眼之間,有些許灰塵,一向愛乾淨的他,雙肩竟有了一層薄薄的蜘蛛網,如此不堪。
嘉怡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藉著昏暗的光線,隱約可見,角落裡有一隻老鼠的屍體。未被撤職,堂堂丞相,竟屈尊於這般不忍直視的地方!這一瞬間,嘉怡的心裡,多出了些許恨意,是對啟泰帝的恨意。
但她忍住了,轉瞬即逝的念頭,嘉怡並不想放在心裡。“託太傅的幫忙,進來看看你。爹爹,你還……”你還好嗎?簡單的四個字,卻像是個不能說出口的魔咒,纏在嘉怡的唇齒間,無論怎樣,不肯離開。
既然不能說出口,那便用行動吧。鐵牢間留有些許縫隙,嘉怡勉強能將雙手伸進牢裡,想要與上官丞相,有一絲肢體間的接觸,以盡孝道。但上官丞相卻下意識地躲了躲,不自覺地靠在牆壁邊,避開嘉怡的撒嬌。
嘉怡神色黯淡,抽回雙手,只站在上官丞相面前,一言不發。明明,裝了一肚子的問題,想要在這裡尋求到答案。但,這第一句話,該如何問出口?
“時至今日,不怨他人。”或許是猜到嘉怡的心思,上官丞相閃過一絲苦笑後,像是往日那般,平靜地與嘉怡進行交談,“我確實,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嘉怡,你也別太難過,相信,會給我們一個公道。”
當說到相信二字時,上官丞相有明顯的停頓。或許,他也在懷疑,是該相信啟泰帝,還是相信昭文太子,亦或者,是相信深不可測的人心。
“爹爹,我能為你做什麼?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將你從這裡救出去。”嘉怡不想思考太複雜的問題,不願面對錯綜複雜的過程,她只有一個念頭,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團團圓圓,缺一不可。
“出不去的,這裡是刑部大牢。”上官丞相搖了搖頭,這才向前走了兩步,停在離嘉怡最近的地方。“這段時間,難為你了。”上官丞相動了動手指,想揉了揉嘉怡的腦袋,卻發現,這麼近的距離,卻是遙不可及。
“孃親很好,家裡很好,爹爹勿念。”嘉怡強忍住眼角的酸澀,朝上官丞相露出平日裡大大咧咧的笑容。只是,這笑容過於牽強。“爹爹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太傅說,爹爹有罪,但我不信!”
“是有罪吧,罪在,與端親王關係過密。”有關彈劾的內容,上官丞相或多或少是知道一些的。但他更是清楚,罪不在彈劾,而在於端親王。“嘉怡,照顧好自己,我才能真的放心,你明白嗎?”
為官十餘年,上官丞相早已累了。若真的有過錯,那便是錯在沒有及時告老還鄉。伴君如伴虎,這樣的道理,他早該想到。“替我給你孃親帶個話兒吧,若有心,叫她多出去走走。悶在家裡,會生病的。”
“好,爹爹放心。”嘉怡淺淺地笑著,想讓上官丞相真正安心。但真的能安心嗎?父女二人,便是這麼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沉默片刻。
“你……還得答應我,別去找太子殿下求情,別讓太子殿下為難。”良久後,上官丞相吐出這句話,眼神裡的那道光,聚焦到嘉怡的臉上,似要看穿她的心思。“這件事,太子殿下做不了主的。”
!!!
嘉怡確實有這樣的想法,求太傅不得,那便去求昭文太子。一次不行,便是兩次,便是三次,以她與昭文太子的交情,總會有成功的一刻。
但,上官丞相卻看出了她的打算,言詞之間,是鄭重地提醒與勸告。“嘉怡,我沒有別的牽掛,唯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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