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嘉怡踩著雪中晨光,逐漸進入草原範圍時,木合正站在逆光處,翹首以盼那久違的熟悉身影,能近一點,再近一點。當他不停地原地踱步時,顯然,他忘了,眼下,二人的身份,並不能提供敘舊的機會。
立場不同,態度不同,身份不同,當所有的差異交織在一塊兒時,註定嘉怡無法用他想象中的熱情,與他暢所欲言,再憶當年往事。
心情最複雜者,莫過於薩仁。她將白汐留在大帳內,由奶媽照顧,只一人,站在木合身旁。看似天造地設的一對,此時,卻是各懷心事,只顧著將目光鎖定在前方。木合越是流露出對嘉怡的期待,薩仁越是表示好奇。
近了,是近了。
當莫日根的將旗迎風飄來,打出鮮明的“察哈爾”三字時,木合率眾向一行人報以最熱烈的歡呼聲。早已準備妥當的樂師,在木合的命令下,擊鼓彈奏出最具草原風情的曲調,為嘉怡的到來獻上一出精彩的節目。
“哎呀,天一,我們終於到了。”從京城到這裡,嘉怡斷斷續續花掉大半個月的時間。馬車尚未停穩,她已迫不及待地翻身下馬,在人群裡,一眼便認出闊別三年的木合。他壯了,但模樣與昔日並無太大區別。
嘉怡並未急著與木合打招呼,只將眼神繞到他的身後,停在莊親王身上。二人的眼神相交時,嘉怡向莊親王報以微笑,並傳遞出一切平安的訊號。
當兩群人立在原地,互相等候對方開口時,場面一時陷入沉默。只有莫日根,領著巴雅爾等人,輕輕地轉移陣地,站到木合身後。當莫日根用胳膊肘撞了撞木合後腰時,他方才清醒過來。
“郡主車馬勞頓,實在辛苦。”見嘉怡沒有主動開口,木合溢位來的期待,頓時像竹籃裡的清水一般,點點滴滴漏在雪地裡,連聲音,也變得異常平靜。“為歡迎郡主,我們已準備好……”
“不用啦!大汗,我得先見一見莊親王。若有他事,我們再議吧。”令木合萬萬想不到的一幕,突然從嘉怡嘴裡吐出,猶如驚雷般,炸裂他的內心。“很感謝你的盛情相迎,只是,我尚有要事在身。”
聞得嘉怡此言,莊親王黯淡的瞳孔裡,有剎那的光芒。只是,這光芒出自震驚,而非震撼。但郡主並非說著玩,她帶著天一,從木合身側擦過,徑直走向莊親王,而後,定在他的身邊,衝他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那明日,再行議事。”當著眾人的面,嘉怡給了木合最難堪的臺階,絲毫未將“大汗”的身份放在眼裡。或許,嘉怡有她的理由,但在木合心裡,卻打翻五味瓶,實在不是滋味。
“郡主,不可以。”看出木合心理變化的天一,按住嘉怡的肩膀,提醒道,“不可傷了和氣,該給足的面子,還是得給。”
“好吧……”嘉怡拖長尾音,有些糾結地拽住衣角,在莊親王眼神的鼓勵中,重新站到木合面前,向他微微含笑,道,“實在是因為傷口疼痛,需要靜養,還望大汗見諒。”
還別說,後背的這一道傷口,成了嘉怡最佳的藉口。同時,不僅打消木合多餘的想法,更在一瞬間,將他的情緒由不滿轉為擔憂。是了,是他考慮不周。
薩仁站在近處,得有機會仔仔細細地打量嘉怡。與想象中最大的不同,便在於明明有美人的五官,卻並無半分脂粉的修飾,就像是出水芙蓉,清澈而又透亮。越是純美的笑容,越顯得嘉怡與他人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