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琸清記得, 那是一個深秋的早晨, 周圍的植物早已經在一晚上的時間裡濃綠的葉片上結滿了霜。空氣裡面也全是冰涼的濕意,沒呆多久衣角就已經不再幹燥。
煜兮的劍術雖然很好,但是一來他不對普通人下死手,二來到底抵不住士兵們的夾圍攻。所以沒多長時間, 便有一個人趁著煜兮不注意從提劍向他的心髒處捅去。盡管躲得及時, 但是那一劍依舊刺到了他的肩膀上。
方才為了防止自己一不小心真的傷到這些凡人的神魂, 煜兮甚至將護體真氣都收了回去。所以這一劍便非常輕松的刺破了他的皮肉,大股大股的鮮血從身體內流出。盡管作為修士的兩人都清楚這一劍不會真正的傷到煜兮, 但是洛丞相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非常著急的對厲琸清說:“你們走吧, 這邊的事情便再也不要管了。”
聽到洛丞相這樣說後, 厲琸清便直接將附近幾個士兵拍倒在地然後一邊飛身過去一邊掐訣禦劍。此時太陽還未完全出來,長街上只是矇矇亮罷了,厲琸清的長劍一出, 便有一道耀眼的紅光從中散出直接映亮了整條街。
除了圍在煜兮旁邊的那幾個忙著進攻士兵以外,所有人都被這紅光給嚇到了, 甚至就連那個負責本次押送事宜的官員都抖著身子從馬背上躍了下來。
昇朝的時候,修真一事距離普通人的生活還沒有那麼遙遠,當厲琸清的長劍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認出了他“仙人”的身份。不過厲琸清卻沒有功夫去理那些凡人, 他直接將煜兮也帶到了劍上,“我們該走了”他在煜兮的耳邊說道。
厲琸清的這幾個字終於將煜兮的理智喚了回來。
轉眼長劍已經高懸在了空中,一陣疾風刮過,煜兮半披散在腦後的長發被風吹到了眼前。這時候的煜兮右手握著長劍, 左手則捂著肩膀上的傷口。在注意到眼前的發絲後,他終於放下了按在傷口上的手轉而將遮擋視線的發絲重新撥到了難後。
雖然傷口早已經不再流血,但是煜兮的左手上卻無法避免的沾滿了血液。在他將亂發撥到腦後時,臉上也沾了些血。認識已經四年有餘,可是在看到好友沾了血的臉頰以及銳利的眼神後厲琸清第一回如此強烈的感受到——洛知煜是一個劍修。
若說之前的煜兮就像是未出鞘的寶劍一樣,華麗美好且讓人抱有無限期待的話,現在的他終於露出了劍鞘之中閃著寒光的利刃。
紅色的長劍就這樣懸在空中久久不曾移動。隔著層層的雲霧,兩人看到下方的隊伍終於恢複了平靜向著長街的另外一頭緩緩的挪動過去。等到人群離開之後,厲琸清輕輕的拍了一下煜兮的肩膀說:“我們下去吧。”
煜兮剛一點頭,長劍便從空中緩緩降下然後懸在了洛府對面一座小樓的屋頂上。煜兮看到,在洛丞相離開之後,一行人便來到了洛府的大門前然後撐著梯子將那一塊門匾給卸了下來。
他不知道昇朝立朝之初這個牌匾被掛上去的時候到底是怎樣的風光無限,他只看到了這一刻的繁華盡散。煜兮躍下長劍然後慢慢的坐到了屋頂的瓦片上,厲琸清也隨著他一道坐了下來。
兩個人就這樣並肩看著那扇鮮紅的大門被緩緩合上,然後貼上了一張長長的白色封條。坐在一旁的厲琸清將整條手臂都搭在了煜兮的肩膀上,從背後望去就像是將旁邊的少年摟在懷裡一樣。
就在封條貼好士兵離開的那一剎那,厲琸清感受到好友身上已經凝滯了四年的靈氣終於重新運轉了起來。當然煜兮自己也感受到了身體的變化,他立刻凝神打坐然後將無上觀的心法在體內運轉了一遍。
等到煜兮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好幾個時辰之後的事情。而看到他睜眼,一邊坐著的厲琸清立刻欣喜的問道:“怎麼樣了?”
煜兮長出一口氣然後笑著對厲琸清說:“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身體內靈氣運轉的速度更快了……境界也有松動的感覺。”
聽到煜兮這麼說後,厲琸清是真心為他高興,他拍了拍煜兮的肩膀燃後側著腦袋對他說:“那就好,不然以後你差我太多可沒意思。”
不過罕見的是,這一次煜兮卻沒有不服輸的將厲琸清的話茬接下來。因為他方才反應到,從今往後世界上只有旁邊這個人會叫自己“洛知煜”了。
……
會場裡面不斷刮來的冷風好像又將煜兮帶回了那個凝滿寒露的清晨,他沉默了好一會後才點頭說了個記得。
現在再回想起來,那個早晨所發生的一切似乎都在或多或少的影響著自己未來的命運。回到無上觀後,煜兮便連著閉關三個月突破了已經停滯很久的境界。甚至他的師尊藿玉也是那個時候才開始感嘆,自己的徒兒終於擁有了一般劍修一生也難以得到的萬分純粹的“劍心”。
不過現在,在結束了九百年的心劫之後煜兮再回想起那四年的修為停滯以及一朝恢複時,他只覺的原來這一切都是早有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