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驗豐富的攝影師立即會意,推動攝影機取陳岱川和李從一的特寫鏡頭。
秋來睡得安穩,顧雁聲看著跟在自己身邊毫無怨言的下屬,平時鐵面冷酷、不近人情的他,也難免露出心疼。
這才是一個豐滿的顧雁聲,他從來不是一個自私冷血的人,對君主、對黎國忠誠不二,正是來自於他心底最純粹熱烈的忠君愛國情懷,一個冷漠無情的人不會像他這麼將自己置之死地。
他殺了逃兵——那些逃兵前一刻還與他稱兄道弟,維護他、推崇他。顧雁聲對他們不是沒有感情的,可他無從選擇,只有鐵血手段才能鎮得住面對死亡不斷退縮的本性。
他們必須要完成任務,換回來千千萬百姓的安居樂業。
但在這一刻,在秋來寧靜的睡顏中,顧雁聲前所未有地,深刻地看到了戰爭對人的摧殘。
印西沒喊停,陳岱川領悟了他的意思,精湛的演技讓眼中的心疼多了些其他層次的情感,愧疚、無奈、思考、迷茫、悲哀……種種情緒過後,沉澱下來的是貫穿顧雁聲這個角色始終的堅定。
沒有選擇的,面對戰爭,除了不斷前進、奪取勝利,顧雁聲從來沒有選擇的權力,人類也沒有。
他的眼睛,就像是身旁的月亮湖,火焰燒裂的樹枝彈了一小節掉進湖面,頃刻間湖水被攪亂,倒映的火影晃動,像是要碎裂消弭。但很快,一切歸於平靜,火焰依舊熊熊燃燒著,危險地張牙舞爪。
“秋來。”顧雁聲又堅定地喊了一遍。
一次失誤,倒讓人設更為完整,成為後來影迷口中津津樂道的經典鏡頭。
“嗯?”李從一這次被喊醒了,睜開眼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餘光瞥到鏡頭還在拍攝,周圍很安靜,他也立即察覺到戲依舊在拍。
他將戲就戲,抱歉地朝顧雁聲笑了笑,坐了起來。
顧雁聲繼續先前的問題:“你說是不是天註定讓我們活下來?我們這一趟肯定會成功的。”
秋來伸出手在火焰上來回揮動著取暖,聞言說了句:“是那個黑不溜秋的牧民小孩讓我們活下來的。”
表情是睡醒後的惺忪,但更像是一點厭倦和疲憊,吐露出最真摯的想法。
秋來的內心,其實已經松動了。他不相信天命,更相信就在眼前的援手。
戲拍完,印西很激動,這種電光石火的靈感迸發很難得,一旦抓住了、抓穩了,就是好鏡頭。
“你們很默契啊。”印西笑著評價,對陳岱川道,“我早就想說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和你的節奏特別合拍的演員,以往都是你控制節奏、適應別人的。”
演戲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需要和對方相互給予、相互成全,你帶著我,我帶著你,才能讓畫面和諧、故事流暢。
陳岱川的演技出神入化,除了和一些老戲骨對戲外,通常在戲中是他給予別人,帶著別人,很少得到別人的反饋。
但李從一,就是能跟得上他的演戲節奏,無須陳岱川自行調整遷就他。李從一被陳岱川帶進去後,甚至還能反過來給他超乎預料的回應,轉而帶著陳岱川進入更好的狀態裡。
這是一種十分奇妙且美妙的演戲體驗。
陳岱川聽印西這麼評價,就去看李從一。
李從一挺嘚瑟,問印西:“我厲害吧?又年輕又有演技,離全面碾壓某個年紀越來越大的影帝也不遠了。”
陳岱川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