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一看了整整一夜的劇本。
就在這寸土寸金的天辰廣場頂層公寓,李從一覺得自己踩的不是地板,而是一萬一沓的人民幣。
同時他也見識到了陳岱川為人到底有多麼的窮奢極欲。佔地兩百多平的地方,他都沒捨得留出幾十平米設定一個客臥,把空間全給自己安排上了,甚至還有間臨時辦公室。
現在,這個驕奢淫逸的太子殿下就毫無防備地睡在臥室,李從一卻廢寢忘食地坐在客廳,看劇本看了一整夜。
清晨六點,睡醒的陳岱川開啟臥室門,對上李從一炯炯有神的眼睛,心情有點兒說不上來的複雜。
“你這個劇本不錯啊。”李從一說。
陳岱川點點頭,去冰箱拿了點牛奶熱上,順便把吐司扔進烤麵包機裡,才坐到客廳沙發上,與李從一隔幾相望。
“都看完了?”
李從一笑:“還看了兩遍呢。”
李從一合上劇本,露出《一條大道》四字劇名。
李從一想起什麼來,問道:“這個就是你之前說過,三年後留給我的角色?”
“不是。那是另外一個,這單純就是……”陳岱川斟酌了下措辭,“禮物,生日禮物。”
李從一笑了下,沒說感謝的話,但心中仍是感動的。
這部電影劇本,也是雙男主,陳岱川在成全他和邰行。
《一條大道》落腳在兩個農村青年截然不同的命運,但實際上講述的農村城市化程序中,那些農村人在時代浪潮裡的命運起伏。
中國最龐大的群體就是農村人,農民曾經支撐起了這個農業大國,但在今天,他們陷入了尷尬的境地。農村開始城市化,這無疑是好事,但任何發展的背後,都有著被裹挾的個體。
故事的兩個主角,就是這樣的個體。而個體,又隱含著一個群體的病理。
吳明和吳剛是一個村子的,出生於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出生日期正好差一個月,那個時候中國絕大部分農村還是貧苦落後的,有電就很不錯了,自來水還是過了好幾年後才通上的。
他們一起長大,一起上學,一起調皮搗蛋,在赤腳跑過農田的無憂無慮中度過了灰不溜秋的童年,然後在學生時代,嘻嘻哈哈間就走向了不同的人生。
吳明腦子比較好使,學習成績不錯,雖然沒怎麼認識到學習的重要性,但還是稀裡糊塗地念下去,考上了好的高中,然後上了個還行的一本大學。
吳剛心思不在唸書上,成績墊底,再加上他父親有肝病,每月都需要吃藥。他高中唸了一年,就主動輟學去打工了,他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甚至感到很開心,他身邊太多人初中就已經退學打工。
這是故事背景。
故事則開端於吳明大四即將畢業那年的春節,吳剛已經在外打工五六年。
大學與工廠,把同樣一塊土地上長大的孩子,塑造成了兩個迥異的人。
吳明斯文、有前途,吳剛粗魯低俗。盡管吳明還是把吳剛當做很好的兄弟,但有時候很不能認同他的話語和行事方式,甚至覺得幼稚可笑。
這個時候的村子,有了翻天覆地但一路走來潤物無聲的改變,瓦房變成了自建的兩三層小洋房,很多人家裝上了空調、太陽能。
一條很寬的柏油大道從鎮子上一直通到村裡,農村不再是封閉的了,但奇怪的是,卻冷清了好多,盡管春節,也越來越沒有年味和人氣。
但這一年,吳家村很熱鬧。他們聽說要拆遷,政府會給他們補償一套鎮上的房子,還有一筆錢,從此以後他們就不再是農村人,而是城裡人了。
為了慶祝,也為了紀念最後的農村,他們決定拿起好幾年沒舉辦過的風俗——舞龍燈。
吳明和吳剛作為家裡的年輕勞力,都得要去抬龍燈的,他們在元宵節那天,每人肩頭都扛著一節龍骨,裡面裝著點亮的蠟燭,然後一節節組成長長的龍燈,徒步舞過附近好幾個村子,一晚上至少得好幾公裡的路,累歸累,心情依舊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