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捏來的手掌,青箏仍伸手提過酒壺替自己斟酒,眼波都未曾起伏過半分。
掌風震蕩起了青箏鬢邊的發絲,在離天鵝頸不過三寸的距離,另一隻手橫空而出,格擋住冒亦行的掌,往外一掀,緊逼而上,迫得冒亦行不得再靠近青箏一寸。
古銅色面板的粗糙手掌與白皙有勁的纖細手腕,在半空中已經過了不下二十招。對方攻守兼備,沒有碰壞或者誤傷室內擺設的一分一毫。靈巧輕盈中,時不時猛地出一重招,讓防不勝防的冒亦行心中驚詫:都城什麼時候來了這樣的高手?還是個女子。今天這是怎麼了?
“住手,阮霜。冒將軍是客人。”青箏淺酌完半盞酒,才慢悠悠下令止住阮霜進攻的的動作。
阮霜揮手一道勁氣,逼冒亦行退了一步,隨即收放自如地退回青箏身邊。冒亦行穩住身形,重新審視起巍然不動的青箏,許久再一拱手:“姑娘好身手,在下自愧不如。”
“承讓。”阮霜沒有回禮,目光不偏移,冷淡地應了一聲。
青箏望了眼窗外的日光,抬手請冒亦行入座:“冒將軍,時間有限,我們客套話就不說了。你派人殺了宮門護衛隊是發現了什麼?”
青箏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冒亦行。冒亦行之前心中對此行目的已有猜測,故而此時沒多少驚訝。反倒是安定侯驚了一下,立即譴責地看向冒亦行:“冒將軍,原來是你幹的好事……”
中秋宴後,安定侯對於古香蘭差點被劫走之事心有餘悸,回頭就逼問了南既明,才知道黑衣人調虎離山,最後又隱入宮門護衛隊,蹤跡難尋。眼下得知冒亦行殺了宮門侍衛隊的人,立馬聯想到殺人滅口一說。
心裡正在破口大罵:好你個冒亦行,原來是你想暗中劫走古香蘭,背後給我們設套。你可是跟隨先長公主的老人,居然幹出這種雞鳴狗盜之事,你……
無須安定侯說話,青箏淡淡瞥了他一眼,便明白安定侯想岔了,舉手朝安定侯示意勿要激動,淡定的等著冒亦行開口。
冒亦行不明白安定侯為什麼突然如此激動,按理說安定侯不理政事多年,沒必要為一個宮門侍衛跟自己較真,而且這個宮門侍衛還是那一頭的人,莫非安定侯表面無心朝政,其實暗地裡也已經投靠了那一頭?
想到這裡,冒亦行怒不可遏。他不比文臣安定侯顧及形象,直接破口大罵出來:“姓南的,好歹當年先長公主待你不薄,你也曾在先長公主面前立誓全心輔佐今上,維護大朝江山太平,百姓安樂。如今,冒某人才看清你狼心狗肺的真面目。今日,我冒亦行大意入了你的圈套,要殺要剮我絕對不會吭一聲。我倒要看看,等你下了地府,哪來的臉面去見先長公主!”
這回輪到安定侯懵逼了。冒亦行話裡話外的意思無不在維護先長公主,那這是怎麼一回事?安定侯迷茫的眼神向一旁安靜看戲的青箏詢問。
青箏輕笑出聲來,雙手請激動的兩位坐回去,平靜地說:“兩位都誤會了。當夜策劃從安定侯府劫走古香蘭的另有其人,只是策劃人手腳沒有處理趕緊,被冒將軍發現了端倪,惹冒將軍出手鏟除。”
“怎麼?冒將軍不光能上前線殺敵,還能替人善後?這一條龍服務相當順溜啊。”安定侯沒有消除對冒亦行的敵意,語露譏誚。
“安定侯也是,莫不是偷偷摸摸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比如私自囚禁?”冒亦行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
青箏見兩位又要吵起來了,喝道:“停!”
兩人頓時靜默,只是怒目對視。
青箏語調清冷:“冒將軍,你要相信我們並無惡意,否則此時擺在你面前的不是美酒佳餚,而是刀光劍影了。請坐。”
青箏的話有禮有節,又自有一種不容違抗的力量。安定侯立馬坐下,冒亦行猶豫了片刻,也隨之落座。
“冒將軍,我可以毫不客氣地說,假如我們不是統一戰線的,我手中捏著的,就是你的把柄。如果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我手中的,就是我們合作的誠意。相信沙場徵戰千百回的冒將軍是位聰明人。”青箏為冒將軍斟了酒。
冒亦行不傻,他從剛才與安定侯的爭執中,明顯感到最初對安定侯判定有誤,心中鬆了一口氣。安定侯是個死心眼的,對先長公主最為推崇,剛才自己被一連串意外亂了心神,才起了誤會。只是這位來歷不明的女子,他又不得不防。
冒亦行沉聲道:“姑娘既然查到了張城,理應知曉張城私自調遣其他編制的侍衛到宮門護衛隊中,擾亂了安防秩序,別有所圖。”
“請繼續。”
“張城是宰輔大人的狗,再加上中秋宴當日有刺客在官道上鬧事,最後隱沒。我兩處一聯系起來,才發覺張城的舉動有問題。刺客不是傻子,逃命不往防守薄弱的地方逃,而是沖到戒備深嚴的宮門,顯然是有特殊的掩飾身份的手段。比如……”
“比如一滴水融入大海,就無跡可尋。”青箏接下去,“冒將軍很敏銳,因為軍中的威望,不少侍衛對冒將軍很是仰慕,在兵部查些訊息也比我們快多了。現在我只是想問,冒將軍你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殺了,是什麼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