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分鐘後, 已經用完了稱號的負責人不知為何面色有點微妙。不過他情緒掩飾得很好,那份微妙之感被他用一種略顯猶豫的語調給遮蓋了過去:
“……風燭的情緒很奇怪。”
“在我的感受裡,他似乎時時刻刻都在剋制著什麼。其實用剋制來形容也不太準確。那種感覺更像是他的身後明明已經烈火燎原,他卻偏偏站在原地冷眼旁觀一樣。”
“反正就是很複雜。”
“我以前也接觸過不少人的情緒。但像他這種的,我只有在那些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身上感受過,甚至於絕大部分的亡命徒都沒有他這麼危險。”
“他那種既冷靜又癲狂的情緒正常人連半秒都忍不了,但風燭卻好像一直都保持著這樣危險的狀態。”
“說句玩笑話,那一刻我都懷疑他頭頂上是不是時時刻刻都懸著一把劍。所以他才會不得不緊張、不得不癲狂。”
“從剛才的影像來看,風燭似乎正在和您對話?無論他和你說了什麼,至少在說話的過程中他的心緒從來沒有變過分毫。”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在這樣的年紀把情緒控制得這麼好的,這種情況下我沒辦法分辨他是否在說謊,又是否對您有所隱瞞。”
“不過有一點我能肯定——他十分的傲慢。傲慢到對一切都漫不經心、不以為意。”
“影像裡有一幕是死神想要撕裂空間吧?那一剎那的風燭與其說是驚訝,不如說是煩躁,煩躁於事情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我也無法理解他為什麼能傲慢到覺得連死神都會在他的掌控之下。”
“事實上他對死神的態度也很微妙。”
“他看向死神時,內心稍稍流露的情緒既非對仇敵的,也非對情人的,更不像是人類面對神明時的那種感覺。”
“他既冷漠又憧憬,既壓抑又疑惑。他在覺得對方是個瘋子的同時,似乎也在執著於夜荒這種不顧一切肆意妄為的力量。”
“這小子自始至終都沒有將夜荒當成神,而是將其看成了一個強大的凡人。”
“他甚至猖狂到覺得自己終有一日也能達到對方那種程度。”
“風燭身上那種傲慢偏執又矛盾到骨子裡的感覺實在難以形容,我大致也就只能分析到這種地步了。如果您覺得不夠的話,等一週後稱號冷卻時間過去了,我會為您再使用一次。”
負責人分析得還挺認真的。但王座上的東霆卻好像沒有聽到他最後那些話一般,只是神色不明地注視著朦朦朧朧的煙霧,然後自顧自地低笑了起來。
“真是可悲啊……”東霆的嗓音低沉而沙啞。
這一刻他的語速極慢,慢到站在臺階下方的負責人都能將他的低語聽得清清楚楚。
正常情況下,和東霆的思維向來不在一個頻道上的負責人很難猜到東霆這句話指的是誰。
但這次稍微有點不同。
因為他剛才恰好使用了自己的特殊稱號。
負責人的特殊稱號能幫他感應的是他視線落點之人的情緒。而在他那稱號持續時間的最後幾秒裡,他的目光極其偶然地從影像中的死神、以及那位半倚在王座上的君王身上劃過。
夜荒那每一個細胞每一寸骨骼都在叫囂著的渴求暫且不提,而他們的東王……
隱忍、剋制、玩味、思量。
影像裡這位暴君注視著風燭時,他昔日內心的騷亂與動蕩就彷彿是被什麼給撫平了一般,全然平靜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可這種平靜的表象之下似乎又抑制著比往常更為暴虐的危險獰惡。有那麼一瞬間,東霆的心緒甚至都與畫面的那位死神完全重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