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間模樣也差不多，不同的是裡面全部都是各種紙人、紙馬、紙糊電器等，是給去世的人陪葬的。老支書指著顏料說：“看著這麼漂亮的扎彩，原來都是你畫的？”
的確很漂亮。這本來就是幾根高粱秸和幾張白紙，但在園子的細心設計下，燒火料變成了五彩繽紛的扎彩，令老支書歎為觀止。
園子道：“貨賣一張皮，這些東西又不需要結實，好看就行了。”園子大哥麻利的把紙人什麼的摞起來，足夠支起一個小圓桌來，兩個人分南北坐下。
園子說：“老支書別急，我已和羊湯館定了兩斤羊湯，很快就來，先喝杯茶吧。”他說話間已滿上一杯茶，遞了過去。
“不急不急…”老支書連連道：“園子，你過的挺滋潤呀？一個小汽車就賣上百元，利錢大著呢！”
“嘿嘿，保住一家人花銷了就不錯嘛！咱和活人打交道又贏不了，倒不如和紙人做買賣，不吃虧…”園子曾幹了許多營生，可惜都賠了，最後才轉向到殯儀用品上來。
一杯茶沒喝完，菜就來了，園子忙把羊湯放到桌子上，從柱籠裡拿出筷子鋼羹匙來，和老支書幹起杯來。一杯酒下肚，園子嘆道：“支書阿，這兩天可真憋氣啊！”
老支書無話可答，他知道園子是什麼意思，只能“哦”的一聲。園子也沒有要他說什麼，話一直源源不斷：“您也知道我們是老實人家，從來也沒有坑蒙拐騙，也沒出過做賊養漢這樣丟人的事，如今卻出了這麼一件辱沒祖宗的事，想想都不敢去見人啊！”
老支書隨即“唉”了一聲，表示同情。他說：“這小蘭子人物不錯，又會說話，鄰里百舍都誇她，誰知道她竟然走了這一步，真是可惜！“
“老支書，其實我早就朦朦朧朧聽說，蘭子和柳成雙勾勾搭搭，但因為沒抓住手脖子，所以也沒敢和有財說。他們行動捉摸不透，就是聽見別人罵破鞋，能有什麼辦法呢？我想問問您，難道你們也沒聽說嗎？”
“唉！”老支書又長長嘆一口氣，說道：“手大捂不過天來，現在的人簡直就不是人了！到處都是這種人，還知道丟人值幾個錢嗎？我每次開黨員會都強調，要潔身自好，可又有幾個真正聽到耳朵裡了？”他沒敢說，他曾數次旁敲側擊要柳成雙注意形象，柳成雙根本拿他的話當沒說。
園子懇切對老支書說道：“過去的事我們不想鬧大，再說別的也沒用，叫住你就是讓您做主，今後他不再引誘蘭子了，我們就不再去找他麻煩。告訴他，我們兄弟幾個也不是吃素的！”
“這話我一定捎到，你放心！”老支書信誓旦旦，但又難為情的說：“可惜我也就十天的書記了，下了臺恐怕就沒人聽了。”
園子大吃一驚：“什麼？你要退休？怎麼這麼突然？”雖然老百姓都知道老支書快退休了，但都猜測要幹下這一屆來，所以換屆的議論聲遲遲沒出來。老支書道：“這不是剛決定了嗎？別說你們不知道，我也是剛接到通知！”
“那麼書記真是柳成雙的嗎？這種人要當了書記，老百姓不都掉了火坑去了？老支書得為老百姓做主啊！”園子焦急萬分。他更怕柳成雙上臺後會報復他們，畢竟是一村之長，大權在握，要治他們怎麼也能給小鞋穿。
“沒有的事！他不敢！再說大局已定，我也起不了大的作用了，盡一個黨員的力吧！”一斤酒已經被兩人解決了八兩，滿上，老支書又悲嘆道：“唉，有權不使，過期作廢，原來我能狠狠教訓他，但從今以後說話就要尋思著說了。”
“難道就沒有一點辦法了？總而言之我覺得不是好事，老支書趁沒宣佈以前想想辦法，你也是為了全村百姓啊！”園子幾乎是央求，雖然他覺得不太可能了。
“唯一的辦法是寶成不幹書記，你想這樣可能嗎？還有誰合適？除非他犯了大錯誤，否則連想都不要想。”老支書幹了幾十年，自然知道問題的嚴重，有時倒下一個文書，就要讓班子完全坍塌。
這就要從大局來看。下臺一個文書無足輕重，但要是一個就要當一把手的就牽扯很多，最起碼村裡沒了知根知底的幹部，這個村的問題肯定一大堆；要重新考察一個幹部，特別是一把手，更是要慎重慎重再慎重。這也是老支書職責範圍。
不只蘇部長看著柳成雙是最佳接班人，老支書更是認準了他接班會錦上添花。懂財物，腦子活，處理問題能隨機應變，這都是他親眼看到的。一家子過日子，他已勝券在握，更不要說他在村委二十多年的歷練，早已為自己打下深厚根基。
反過來說，蘭子和柳成雙的事，是個狗咬馬虎兩家怕的矛盾，這種事都希望少一個人知道好，你想誰願意為出氣而鬧得名聲在外嗎？當然，老支書也不是沒有別的想法，或者蘊釀已久，但如狡兔三窟一樣，只是從來都是藏在肚子裡。
園子簡直無話可說了，端起酒杯倒進嘴裡，自嘲道：“真是屙悶的慌，自己屙屎自己吃！”對柳成雙他恨不能立刻打翻在地，再狠狠踏上一腳，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可是能怪誰呀？自己家的人做錯了事還能讓別人來承擔額？老支書勸說：“要在前幾年，通姦也是罪，可有誰家去告呢？算了吧園子，事越鬧越大，搞得妻離子散有什麼好處？又不是不過了！”
…………
的確，又不是不過了，還得往好處來。五毛心裡雖疙疙瘩瘩，也不能和女人一般見識。他仍是好菜好飯伺候蘭子，殷勤樣子就是讓女人也不忍心看下去。
蘭子開始沉默不語，她知道五毛在感化她。本來五毛打她時，她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但打過以後卻又溫存倍至，讓她麻木的心又漸漸恢復。
和五毛過日子，就象一鍋白開水，無香無味，卻又結合在一起，水離開鍋則散，鍋離了水則生鏽，互不排斥，互相利用。如果就這麼平平淡淡過下去，也和大多數家庭一樣，無聲無息，終老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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