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九重天上星華耀耀,全數擷來,栽於路旁,三餘丈寬的路,沿路往遠處鋪去,鋪了整整一條街,遠望竟是造了一條地上銀河。
銀河閃耀,粲然熠熠,就見身旁單庭昀抬手一個請勢:“少陽公主,請吧。”
少陽滿面興奮之色,一把抓起連笙的手便往那道上奔去。
夾道銀光綻成一束束金白色跳躍的捧花,閃閃奪目,少陽尚未換下白日禮服,一身長裙教這沿路星火映著,更添明麗動人。沿路空無一人,她於正中踮著腳蹦蹦跳跳,倏忽轉了兩個圈,敞口大袖揚在腰側,翩躚靈動,素雅襦裙隨地旋起,清影一舞,搖曳生姿。
連笙緩緩行在後面,見這夾道焰火綻放的星路銀河,耳畔傳來火焰燃燒“呲啦啦”的熱鬧之聲,面上微微含笑,注視著身前不遠處歡欣雀躍的少陽。
少陽無疑是歡喜的,然而於她卻不盡然。
眸子垂垂一黯,眼裡乍起的一些羨慕,一些落寞。羨慕這樣不諳世事的好年華,落寞時移事易而今自己已然不複。羨慕長恭這樣耗費的心思,落寞他費心的人卻不是自己。
心中一時悵然若失,步子也跟著滯緩了些。
單庭昀見她不知怎的落在後面,竟又特意折返了來,推她快快往前趕了兩步。
“連姑娘飛簷走壁健步如飛的時候,可不是這樣拖拖拉拉的。”他邊笑邊怪,“不指著你和人小姑娘一般又跑又跳,總不能也走得大烏龜樣慢。”
連笙笑了:“單將軍難得腳程快得過我,總要教你得意一番。”
話畢抬起頭來,趕上少陽些許,又一時好奇問單庭昀:“我們這一路是要往何處去?”
“往前頭。”單庭昀抬手一指,便見煙花盡頭,於暗夜當中現出一尊龐然黑影來。
當此夜,正逢月初,月色掩了,徒餘漫天星輝,然而星輝不過綴於天上閃閃爍爍,並不見亮,是故南陽城中漆黑一片。只是教連笙頗覺奇怪的——沿路竟也不見燭火。
分明見到屋簷底下掛著的排排燈籠,卻無一不是熄的。
彷彿整座南陽城都睡了,寂然一片。
她沿路往前走著,走到那尊龐然黑影底下,藉著身旁焰火的光亮,見那建築碧瓦飛甍,雕樑繡柱,方才瞧出原是南陽城裡乘鶴樓。
乘鶴樓樓高十餘丈,於南陽城中首屈一指。沿路行來,除去焰火照映足下小道,旁外皆是黑不見影,連笙只知自己隨少陽與單庭昀行了許久,七繞八拐的,卻不想竟會走到這裡來。
此時剛過戌正二刻,三人立於乘鶴樓下,身後,來時的焰火沿途逐漸熄了,便更現周圍深黑。少陽停下步子來,回身有些侷促地湊到連笙一旁,拉上她的手,探個腦袋問起單庭昀:“深更半夜的,咱們來此做什麼?”
“少陽公主既然來了,何不登樓上去看看?”
“黑乎乎的,我不去。”
她說著又緊了緊十指合而握住的連笙的手。
連笙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側過頭來柔聲道她:“上去看看吧,我陪你。”
長恭耗費心思備下的大禮,總不好不見。既然來了,就只權當是沾少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