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究是不愛我。”
連笙怔然立住。
她曾無數次見到夢中的那位少年,無數次想過緣何他會入她的夢,她以為這是天定的姻緣,卻不想只是司命,只是求的而已。
可如今她身歸混沌,當初天地化形,而今形也消散,神魂歸來青山,也再做不得夢了。
眼前司命眉眼落寞,連笙亦是一聲沉沉嘆息。
司命與她,一樣的模樣,一樣的心,一樣的追隨求而不得,到底都是一樣的可憐。
“你剜心時,可覺痛楚。”她問。
“鑽骨之痛,其痛難當。”
“那如今又是為何,精神這般的不濟。”
司命便笑一笑:“因我抗旨之故。”
“抗了什麼旨。”
“你可還記得那一回你魂遊神府,見我之時。”
“記得。”
“那一回鄞城城破,他身負重傷,便連白鶴也難醫,彌留之際,是我出了青山。當初只因天君罰我,永生永世不得渡海出山,我才剜下半心投入凡塵,可那一回,是我抗了旨。抗旨不尊,理應受罰,怨不得誰。”
“天君如何罰你?”連笙凝睇,只見眼前司命,形容削瘦,面色慘白,堂堂一位仙君,落於如此境地,想也便知這一罰有如何重。
可司命卻只輕輕笑笑:“釘上刑柱,受十日天雷劈打,地火炙烤。”
彷彿只是風寒而已。
而後才又略一垂首,嘆道:“自那以後,精神便不濟了……”
連笙與她一道垂眼,默然不語。
一時青山寂靜,唯有山風海風,卷卷盈盈。
驀地平地一陣長風起。
連笙感到身子的驟而輕飄,低頭望向自己手心,十指竟是漸漸淡了。
“長風起,當歸家了……”
司命化於長風中的話音,散落周身。連笙感到自己魂魄如那一夜江州大雪,紛紛揚揚,漸而消散,眼前景象越發的清淡,魂消魄散之際,見到司命周身的神光也漸漸暗了下去。她無助的目光投向她,終於目光不再,青山漸也緩緩緩緩,沉入黑夜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