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安下心來,又問:“那我們現下是往何處去?城門定當戒嚴,出不了城……”
“暫且只有先尋個地方躲著吧。”沈璧皺眉應她。
先時逃命,一心只讓馬車往遠了奔,離開大理寺,跑得越遠越好,卻因來時匆忙,並也未曾好生盤算過該奔去哪裡。眼下天漸漸要亮了,須得盡快找到一處藏身才行。
“要不先回我們下榻的客棧……”
然而他猶疑的話音還未落地,一聲顫巍巍的“世伯……”,長青勉力撐起一絲精神:“客棧不可去……世伯改道,衛將軍府吧……”
業已被查封的衛將軍府。
他滿額不斷滲出的淋漓大汗,唇齒不可自己地打著寒顫,兩眼半睜著,露出一線青眸發渙,身子已然虛弱至極。長青勉強支撐自己將話說出,而後說完這話,驀然便因劇痛翻過了眼去。沈璧想也未想,便一掀車簾,向那駕車弟子令道:“你去歇著,我來駕車。轉道往衛將軍府。”
滿地狼藉的衛將軍府上,連笙小心揭了封條讓馬車進去,又獨獨翻牆出來再將那封條原樣貼好,長青昏迷以前指路此處,便定當無錯。眼下京中戒備森嚴,只消天明官府一張告示,藏於別處總會被人告發的,唯有業已廢棄的衛將軍府。
此地明目張膽,最是危險。
然最是危險卻也最是安全。
長青被帶去白羽房中,府上雖被抄得七零八落,但好在一些藥材還留著,許是覺得不值錢,並未被人抄走。眼下兩位祁山弟子,略通醫術的,正在給長青清洗上藥。因著偷偷摸摸,不敢點燈,便只得將床移至窗邊,借外頭一點微光照著。
連笙被打發去悄悄煎藥,回來便見他二人已然包紮完畢,長青的兩腿纏了紗布,被板子固定,直挺挺地搭在那裡。折騰了這麼些天,他定是痛極、累極,還不等連笙回來便先已睡下了。
連笙於他床邊默默垂眼站了許久,思緒良多,直至覺他已然睡得深了,才又躡手躡腳地退出來。
天已大亮,幾位弟子皆抓緊時間各去歇了,外頭只餘沈璧與單庭昀守著。
連笙帶了房門,便向他二人行去。
昨夜一場,生死攸關,好在有驚無險,單庭昀正向沈璧告謝,而後便談及前路應該何去何從。連笙來時,正逢沈璧說起此行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只要長青能出去,一切皆好辦。
“我與祁山眾同門面生,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城,單將軍喬裝一番,應也無礙,即便被認了出來,將軍一身本事,硬闖又有何妨。至於連姑娘……”沈璧回眸望了連笙一眼。
連笙接道:“若兄長能出得城,我便是最不怕的,哪怕去翻爬城牆,我也有法子出去。”
沈璧便笑笑,輕哼一聲,大理寺監牢都能逃了,哪裡還有困得住她的地方。遂而又道:“為今便只看如何將長青帶出。這幾日城門口定當嚴查,長青身子又不好……”
話音落,便覺院中一頓沉默。
初夏日早起的鶯鳥亂啼,嘰喳晨鳴蕩在空寂的院子裡。
單庭昀忽然自言自語道一聲:“若是能有哪位達官顯貴的車子,不必查的……”
“哪裡去尋什麼達官顯貴,”沈璧打斷他,“衛家如今已成逆臣賊子,哪裡還有顯貴肯會相幫。何況若非品階甚高,焉又能夠躲過搜查,那些高門名第,你我焉又認得。”
“唉,也是。”單庭昀一時訕訕,又止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