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笙本是急急奔來,生怕長恭已然出發,然而真到了近前,看見他的身影埋著頭,卻又倏然頓住了腳。她倚門停下,低低喚一聲:“你要走了?”
“嗯。”長恭答著又背過臉去。
“怎的說出征就出徵了。”
“中宮的旨意,不得有誤。”
“要很久才回來嗎?”
“不知道,至少,戰事結束吧。”
方才尚還火急火燎的,隨了他這一聲答話,二人之間驀然又沉靜了下來。
連笙靜靜看他收拾包袱,一時竟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方才黎嬸同她提起昨夜他們父子二人入宮領旨一事,連笙話也還未聽完,碗筷一摔便跑了來。明明跑得那樣急,彷彿有一腔的話要說的,這會子卻又發起愣來。
事出突然,連笙這才發覺自己一點兒準備也沒有。
長恭此一出征,也不知何時才會回來。想到自己將要與他分別許久,不知歸期的許久,她又忽而湧起滿心的離愁來。默默將腦袋靠在門上,手指不自覺地摳著門沿。
木頭門板在她指尖下,發出一點極輕細的嗒嗒聲,連笙瞧著長恭的背影,他正忙著,揀了些緊要物什裝好,可忙忙碌碌間卻不回身也不抬頭,乃至連聲招呼也無,彷彿便當她不存在一般。於是連笙的滿心離愁裡,一時又生了些許的難過——自己這廂哀思重重,於他卻是截然不同的。
知道就要遠徵了,行前卻也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果然自己於他,永遠不足輕重。
連笙心底一聲嘆息,默默了許久,終於還是垂下了眼。手上一點小動作也停了,心頭絲般絞著,不知該不該繼續站在這裡。然而就在猶豫不決之際,耳朵裡卻又傳來長恭低低的聲音:“我們走後這些時日,你與兄長就留在將府,最好哪裡也不要去。外面許是不太平,你們身旁沒個護著的人,更要小心些。”
“怎麼,墨先生白先生也要走嗎?”連笙抬眼,忽覺詫然,先頭光聽黎嬸說到長恭要出征她便跑了,後邊還講了些什麼,她一概也沒聽見。
此刻便見長恭背對著她的腦袋略點一點:“嗯。”
“沈世伯一事已了,兄長已無性命之憂,二位先生從前便在軍中輔佐父親,只因沈世伯之故才留守京都,而今戰事一觸即發,比之以往應是更為兇險,二位先生自然也要同去。”
連笙聽罷,立時又擺正了身子:“那你們都走了,往後的日子就我與兄長守著偌大將府,幹脆我和你們同去吧,有白先生在軍中,先夫人素氏亦是女流之輩,我也……”
“胡鬧!”
然而話還未說完,便被長恭的一聲低喝打斷了。
連笙一怔,見他剎那回過頭來,好不容易終於抬頭肯理她了,開口卻是聽他厲聲斥責:“這是行軍打仗!又不是遊山玩水!你也不怕有個好歹!”
連笙不想他的反應如此之大,一時語塞,又似驚弓之鳥一般,登時瑟瑟地閉了嘴。
長恭與她四目而對,見她眼裡乍起的小心翼翼,轉眼又呈落寞之色,意識到是自己話說得重了,頓過一頓,才又緩緩放低了聲音道:“以前我回軍營,不也是這樣,如今不過再多帶上墨先生與白先生同去罷了,你不必太敏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