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頭攢動,堵得官道水洩不通,承璵不得已拉了韁繩停下馬車,兩匹通身雪白的駿馬靜立不由也引得眾人好奇,又是哪戶貴人家的出來好事了。
前方的人聲又更加鼎沸,再次吸引了四周的目光,本是在車廂內小憩的璇寧,也掀開了帷簾想一看這繁市的熱鬧。
承璵感覺到身後的動靜,回頭對上那惺忪的雙眼,口吻不禁帶了寵溺:“一時半會兒過不去了,就要正午了,我們把馬車停這兒,尋個客棧先用膳?”
“前面是什麼熱鬧事?”璇寧剛從車廂內探身,就聽到一聲嚴厲的問責,細辨這清和的聲線還頗為耳熟。
承璵同樣被這熟悉的聲音惹得轉了身,這時他方意識到原來他們是來了胥陽城,那就不奇怪了,不過他倒是想看看他是如何斷的。
“溫大人,你身為我胥陽太守,這等小事都處理不好,還當街攔駕本王,造成街道堵塞影響百姓暢行,這又是一罪,你可知?”赫謹行沉著臉盯著躬身於馬車前約不惑之年的男子,他何不知道這溫大人是故意攔他馬車,他就是想把事鬧得沸沸揚揚,把手中的燙手山芋扔給他罷了。
“恂王息怒,下官是別無他法才冒死攔王駕。恂王方才讓下官依聖意辦事,可那陳商是胥陽整個茶商的領頭羊,在胥陽是紮根多年,他帶人鬧起事來,整個胥陽商貿怕都得陷入僵局啊。”溫太守皺著臉,語速急切似萬般為難。
和赫謹行一同乘車駕的韋熙茵,見了溫大人這模樣,嫌棄的眼神不覺流露出來:“溫大人,你姓溫,但為官辦案可不能溫吞,三思而後行是好事,但猶猶豫豫而無作為,就有失你身為胥陽父母官的職責了。”
從京城一路遊玩才回到封地,這也不過兩月之餘,先是那陳嘉託人給了拜帖上王府,後這溫大人就來打探赫謹行的意思,兩方人馬是前一腳走,後一個便上門,已經擾得他們頭疼許久,故此刻在這些百姓面前,韋熙茵話說的也是毫不留情面。
一陣秋風拂過,溫太守的額間卻汗涔涔,面容青一陣白一陣,頭也垂得更低了。
承璵耳尖,長龍擁擠也能識得這溫大人是何許人。看來範毅被革職後,父皇調了溫慈來地方上任,溫慈此人確有才華,但他遇到對方勢頭強於他的,做事就束手束腳起來,這也是多年來他很少重用他的原因。
“王妃說的不錯,溫大人,父皇派你來胥陽是看你能力出眾,你應盡職盡責為父皇分憂才是,莫要讓父皇失望,更不要讓當地百姓對你這個做父母官的寒心。若再無其他事,就不要在此擋道了,阻礙百姓暢行,本王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海全,駕車。”撂下車帷,赫謹行對著韋熙茵卻是笑了,只這笑意滿是無奈:“他今日這般鬧得滿城風雨,想必那陳商也知道了我的意思,以後不會隔三差五的登門拜訪了,我們也不用刻意躲著他了。”
韋熙茵愁眉未展,話間的憂慮和方才訓斥溫太守的態度截然相反:“我們來胥陽城沒多久就給自己樹敵,是不是不大好?”
赫謹行失笑,剛剛還嚴厲斥責對方失職的丫頭,這會兒倒是害怕了:“茵茵,若是岳父大人處在溫大人此刻的位置,你認為他會怎麼做?”
“那定然是此事再難推進,爹都會秉公處理。”面對赫謹行的反問,韋熙茵不假思索,脫口回道。
“所以啊,剛剛我們做的沒錯。”赫謹行撫上身側柔皙的手背輕拍著安撫道:“婉拒的話那茶商裝作聽不懂,我們何不大庭廣眾之下明明白白表明自己的態度?何況此乃國事,乃民生大事,我們萬不能模糊自己的立場。”
聽得這一席正氣凜然的言辭,韋熙茵有些汗顏,曾經她對赫謹行的不信任,現在想起來是滿心愧疚,她原以為自己是個公正之人,可今時方意識到遠離了父親母親,身邊沒有他們這個後盾,遇到事了,她也會左右徘徊。
忽地,隨著駿馬長嘯,馬車又驀然停下,韋熙茵險些栽倒,赫謹行連忙將人環住,看著懷裡驚魂未定的人兒,赫謹行也沒了平日裡的好脾氣,直覺得又是溫太守不罷休:“海全,又怎麼了?”
而駕車的海全,此刻正目瞪口呆地看向前方。
同時,退到官道一旁的溫太守,被這急促的嘶鳴聲引去了目光,順著望向那兒時,瞬間整個人一驚,本能的小跑了上前一行跪禮。
四面圍觀的百姓見這情景不免更是好奇,想這溫太守在恂王和恂王妃面前也只是躬身站著,這會兒是見了何方大神竟跪下行如此大禮?
周圍頓時陷入一片寂靜,靜地讓人有些許壓迫感,赫謹行也覺察到一絲不同尋常,而待他推開帷門,看到數月未見、只能從坊間探得他們訊息的人時,他喉間頓生起一股澀意,翕張著唇,半晌發不出聲,也渾然忘記了下車行禮。
而韋熙茵,在看見離自己十數步方可接近的人,壓不住多月未見的思念,忙是下了馬車。
承璵只稍瞟了他們一眼,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跪在自己腳下的人:“溫太守,許久未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