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二人之間的小糾纏以繪之的笑岔氣而被打亂了套路。
繪之嗝氣不止,怎麼也順不過來,索性一邊打嗝,一邊先教訓他:“男人不能生孩子,呃,你以後不許這麼,呃,說。”固然他不怕疼,勇敢的想自己生孩子的決心有點感動她,但感動的代價也太大了。
可以想象,若是萬一韓銘在外頭也這樣說,一定會惹人非議。
將希望寄託在人的善良上,是愚蠢的。到時候韓銘有一個傻子的名聲,於韓家固然不利,但對他自身來說,更是大大的壞事。
這個世道對傻子並不溫柔。
只是繪之到底還是低估了韓銘的痴漢心。
他一邊輕輕的替她拍背,一邊心疼的說道:“可是姐姐自己生的話,會很疼。”
繪之正思忖他若是被人叫成傻子的事,聽到這話,腦子一空,幾乎是無意識的扭頭去看他的眼睛。
入目是漆黑的眸子,他的目光一如初見的時候那般清澈。
繪之呆呆。
便是剛才,他說他生孩子,她也只是匪夷所思然後失笑,可她並沒有當場就意識到,他是因為怕她疼,所以才要自己生。
說實話,這樣的溫暖,雖悖逆於常理,但對她來說,卻同樣難能可貴。
若果然他們倆之間沒有沖喜,只是凡世的一對平凡男女,即使沒有多麼深刻的感情,只這一句,繪之覺得,便夠了。
我願意這世間,有可以使我無所顧忌發笑之人,更期盼,能有一個人使我全然放下百般心腸,淋漓哭泣,能予我溫暖,能為我遮擋風霜侵襲。
不是誰一出生就想著要強,就要去逞強的,一個孩子,被催發成一個人,過早的失去天真,失去淳樸,這個過程,對他她)來說,也不是一種享受。
兩個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他的清澈如水,她的深沉含蓄,凝視片刻,她還是漸漸軟化,那深沉,便變化為了一片煙波浩渺。
只是最終,也沒有落下淚來。
縱使他將生命都想予她,她也還是保留了自己。
一開始的脅迫,範公跟韓南天地位的不對等,這使得她早早就將他拒之心門之外。她能對他心平氣和,不處處帶刺,已經是很為著以後做打算才做到的。
那麼,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樣,繪之覺得只要能轉圜,將來跟他一起生活也不是不行,反正她也沒其他心儀之人——或許這輩子都難有。前有範公這樣,能不因無子休棄範婆的,後有韓銘這樣,能怕她疼而考慮自己生孩子的,她要是還能對其他人動心,那那個人得優秀到什麼程度?再者,若是足夠優秀,又憑什麼將目光放到她這個平凡又普通的人身上呢?
感覺到韓銘的溫暖與善意,她總算對於一直以來的謀劃有了切實的行動,她決定小心翼翼的往某個方向邁一步。
現在東埔村,大部分義軍都走了,留下得人大多是原來的本地人,再就是韓家剩下的幾個人:李牡丹跟剛出生的小孩子,韓銘跟她。
繪之覺得,要是韓家人走了,那麼留下的這些人說不定還能走一大半,剩下的人也不過老弱婦孺。若那時,她將範公範婆每年接過來住上一陣子,或者幹脆她就帶著韓銘去範家,時日久了,也能漸漸恢複到以前的那種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