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之後,兩個婆子也前後進了馬車。
蘇氏笑著道:“這是將軍命人回家把大嫂的衣裳拿來了?真是好看,我還從來沒有穿過呢。”
婆子們輕聲道:“可不是麼。”
繪之感覺到她們的目光虛籠籠的落在自己身上。
蘇氏道:“把衣裳留下吧,我幫著她穿上。”
婆子們松一口氣,臉上都露出如釋重負的笑,而後窸窸窣窣的出了馬車坐到外頭。
蘇氏見繪之這幅油鹽不進的樣子,覺得頭痛不已。
“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這麼倔呢,不曉得服軟麼?這樣可是要吃苦頭的。”
繪之一動不動,心裡說不在意了,可她並非真的草木,還是忍不住要計較:她服軟過,然後生不如死。在許家的日子,很長一段時間,她是不懼怕死亡的。
都說螻蟻尚且貪生,可真讓她熬到不怕死的那一步,只是因為日子太難過。
她不怕累,但在被人當成牲口隨意奴隸的時候,被許父用目光褻瀆的時候,她想過死。
活著,太骯髒了。
這樣的骯髒,是她的親生父母所推動而造成,是他們所賜予。
要不是她不想那樣骯骯髒髒的死去,今日的她早已成了一抔黃土。
這也恰恰是範公用再多的書,再多的古人雲,也無法扭正她的地方。
她將自己,從蘇行言跟蘇氏那裡剝離了出來。
不關心,不在意。
不同於蘇行言覺得繪之從小性子沉悶,蘇氏自詡自己更瞭解繪之,知道她勤快,肯下力吃苦,蘇氏覺得繪之一定是心裡怨恨他們兩口子將她賣掉,想了想便過來扯繪之的衣袖:“你怎麼這麼倔,我是你親娘,還能害了你不成?快把衣裳穿上,以後啊,你嫁進韓家,衣裳可都是綾羅綢緞了,我還指望你給我養老呢。”說著,把衣裳硬是塞繪之懷裡。
繪之臉上的表情沒變,她睜開眼,把衣裳扔回車廂:“不穿。”
蘇氏氣哭,捶她的胳膊:“你這孩子,小時候多好,這長大了,怎麼這麼不討人歡喜?”
說到討人歡喜,繪之垂下眼簾,又想起範婆,一時目光怔怔的盯著車廂不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