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老關的聲音變大,馬車裡頭也傳出嘶啞的咳嗽聲,那聲音從喉嚨裡頭傳出來,咕嚕咕嚕的,像飽含了一大堆痰,卻又吐不出來,只來回在喉嚨裡頭上下滑動,叫人無端的惡心了起來。
中許村也有許多人得過癆病,一般得了這病,能活個三五年都是好的,人都是生生咳死的,只要見過癆病病人的,人人印象深刻,此刻聽了馬車裡頭的女人咳嗽,周圍的人幾乎人人臉上變色,就有人道:“晦氣晦氣!你們快走,憑什麼說是我們村的人,我們不認。”
老關呲牙一笑:“你們不認,這要是病死了,化成鬼也得找家啊!”說著歪頭指揮自己帶來的幾個夥計:“你們愣著幹什麼,把人挪下來啊!她爬不動,你們也動不了麼?”
又問身邊一個中許村的漢子:“勞駕,這許家怎麼走,我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把人擱家裡!”
許氏一看這架勢,頓時慌了,她不能讓這癆病人回她家,一旦這弄家裡,以後她兒子都別想娶媳婦,一家人都別想抬頭做人了!
“不行,不行,她當初跑了,我們家就當沒這個人了!”
老關嗤笑:“你說沒有就沒有啊!”說著就往許家方向走。
許氏一邊去拉老關,一邊罵剛才那個中許村的漢子:“宋二你個憨貨,誰叫你給他指路!”
宋二的憨勁兒臉上都放不下,此刻摸著頭說了句大實話:“你家的人,不往你家領,難不成要往我家領啊?!”
周圍的人有鬨笑出聲的,許氏臉色一下子變得通紅,她一下子攔在車前:“不行,不能什麼狗啊貓啊的就往我們家領!你要想過,從我身上壓過去!”
老關身旁的一個漢子笑聲響亮:“大嫂,路這麼寬,我們不用壓也能過去。”
許氏家就在村中,大道旁頭一家就是,許氏以前總為自家在村子的好位置沾沾自喜,到如今卻恨不能將家門藏起來。
她往人群裡頭看了自家男人跟兒子,直到這一刻,是真嫌棄他們太慫,她曉得他們的意思,將人接下,哪怕活埋了呢,也比現在叫村裡瞧笑話強。但她不能這麼幹,人既然已經走了,那就跟他們家沒有關繫了!她絕對絕對不能再接下來。這可比頭上頂著一個屎盆子更惡心人!以後她在兒媳婦面前當婆婆的體面也沒有了。
是了,經過這半年,許氏對繪之的恨意達到極點,是盼著其去死的,就算繪之完好無損的回來,她還不一定放過她,就如今這一身癆病的樣子,她恨不能將她直接火化了才好。
老關跟有人指路一樣到了許家門口,掀開車簾子喊裡頭的人:“快醒醒,你家到了。”
眾人這才看見車廂裡頭鋪著稻草,上頭那個人形容枯槁,幾乎看不到臉上的肉,身上蓋著一床到處都是洞的破棉被,整個車廂由裡往外散發著死氣。
老關見眾人的眼中都出現嫌惡,呵呵一笑,收手放下簾子,對著四鄰一揖手:“鄉鄰們,做個見證,這人咱們送回來,辛苦費就不要了,只是這麼長時間,這藥錢還要這位大嫂會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