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初淮順勢把銀兩丟進行李裡,轉身道:“帶路。”
兩個新兵對視一眼,一前一後將曲初淮守在中間,帶入了他們的營帳裡。
這次南庭戰事突發,為了確保緊急收來的新兵至少能在戰場上抵抗那麼一下,還能動彈的就都去校場聽訓特訓了。只偶爾幾個兵痞腳底抹油溜了出來,在校尉眼皮子底下躲在兵營裡悠閑樂呵。
這兩人是“慣犯”,每回校場副尉開訓前就已經在自家帳子裡備了好酒好菜,等到開始對陣的時候就伺機溜出去,到附近鎮上討些下酒菜,或者偷個葷腥再回來。
這不,回來的途中遇到了個水靈靈的妹子,自然是七拐八拐地將人給騙了來。不過這妹子也是個心大的,一點不認生,有話答話,他們兩個陌生男人坐著,人家孤身一人也毫不緊張。
一人給另一個打了個眼色,轉而繼續套曲初淮的話,“妹妹,你倒是說說,一個姑娘家,來軍營裡幹啥來了?”
曲初淮眼色都不給一個,一手抓著炸得金黃冒油的雞腿,一手捏了幾顆爆炒鹽花生,“你之前說對了,我就是來找我男人的。”
“喲,”那小兵從喉間發出一聲低笑,接過倒滿杯子的清酒給曲初淮遞過去,顯然是被她的話勾起了興致,“妹妹你倒是說說,你男人叫什麼名字,哥哥我好幫你找找,說不定咱哥倆還認識。”
“餘橋,認識這號人嗎?”曲初淮放下咬了一半的雞腿兒,從那人手裡接過酒一口飲盡,見兩人瞬間僵住的表情,想也沒想便道,“其實你們認不認識都無所謂,反正我吃飽了總會找到他的。等我吃飽喝足了,肯定會付你們酒錢的,這點你們保管放心。”
“我們要錢做什麼,再過幾天都要去送命了,”另外一兵舉起一杯香氣四溢的酒,端到曲初淮面前,貼心地道,“來,這杯酒酒勁小,能沖淡剛才的烈酒,又不失醇香,適合妹妹。”
曲初淮掃了他一眼,接過酒杯放在鼻尖聞了聞,好看的眉眼一鬆,贊道:“好酒。哥哥們慣會享受。”
先前那人見她喝了,躊躇了那麼一會兒,終於道:“實不相瞞,妹妹說的這人,跟我們同住一間。就是不知道是同名同姓,還是就是妹妹你要找的人。”
“哦,那可真是巧了,”曲初淮扭頭看過去,眼中波光溜轉,“那你倒是說說,跟你們住一間的那個餘橋,生得幾般模樣?”
“生得白白淨淨一書生……”那人湊過頭來,小聲地問,“他真是你男人?”
曲初淮嘴巴剛張開,就聽身後一道掀營帳的聲音傳來,然後是餘橋依舊清冷得有些無情的聲音,“我與她,素昧平生。”
“妹妹,這人天生涼薄得很,我們與他處了幾日,到現在也不知他家住何處,年方幾何,只知得一個名字。”那人看了眼兀自繞到後頭的餘橋,又與曲初淮道,“你就算真對他有情,他也不見得動容。不是哥哥我說,這樣的男人,不適合你。”
“就是就是,哥哥們帶你去個好地方,不理他。”
“妹妹你肯定沒看過這裡的夜晚,保證是你從來沒見過的。”
兩人又說了些話,曲初淮的餘光從那人身上收回。失落有之,淡然亦有之。他就這樣一個人,起先她想逗逗他,一不小心就把心落在了他身上,怎麼收也收不回來了。
酒有些上頭,曲初淮想起軍營向西三四裡有一大片蒿草地,過去草地還有一小條清溪,溪裡有味道極好的魚。想著想著,她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她也需要排解情緒,等排解完情緒才能知道平靜下來以後她還願不願意繼續追著鐵石心腸的餘橋跑了。
初淮熟門熟路地往西面小跑著,後邊還跟了兩個新兵。等到了那片蒿草地前,初淮一眼就認出了背對著他站在草地裡的沈青,當下大喝一聲,“哎,沈青你幹嗎呢?”
沈青回過身來,見到月色下兩頰微微泛紅的曲初淮,搖了搖頭,揮退了身後原本正在與他議事的副將,正要上前,卻見她身後鬼鬼祟祟站著的兩個兵,眉一皺,聲音當即冷了下來,“營裡的規矩,你二人不懂?”
先前緊隨其後跟出來的兩個新兵現在只想就地消失,千想萬想,怎麼也想不到面前這姑娘竟跟一向嚴苛、手段狠絕的少將軍相識。得了少將軍一句問話,當即原地跪下磕了頭,隨後能有多快就有多快地死命往回跑。
初淮回頭瞄了眼慌忙逃路的兩個新兵,不覺好笑,“你在這軍營裡倒是越來越有大將軍的樣子了,兵卒都怕你怕得要死。”
“情況特殊,軍隊不允許晚間出軍營。”沈青從蒿草地裡慢慢踱過來,目光落在初淮越發混潤的臉上,語帶無奈,“前幾日聽侯府暗衛來報,說你要到軍營裡找人,我原不信的,現在卻是相信了。”
初淮轉頭向他看來,“如何,你放不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