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看一會書。”
黃大人慾言又止,“太子保重身體,□□傷身,《金瓶梅秘史》乃□□,書中描寫露骨,實在不堪入目…”他孜孜不倦的勸導,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李正雍恨不得拿書塞進他嘴裡,只得道:“老師,夜已深,我也累了,咱們回去吧。”
“孺子可教,甚是。”
李正雍大步往前,以為黃大人會跟出來,未料老頭子竟把燈給吹滅了,說:“人走燈滅,近來京城各處時有失火,皇上深以為慮。”
“是是是。”李正雍敷衍應道,拖著黃大人往外走。
周圍遁入黑暗,伸手不見五指,我縮卷著,一動都不敢動。
我怕黑,從小就怕。十歲那年母親去世,因為新帝登基普天同慶,加上母親只是不起眼的傘娘,府裡連靈堂都沒有設。她穿戴齊整的躺在床上,彷彿睡著了一般,我就坐在她的腳邊,整整守了一夜。從那天起,我便再也不敢一個人承受黑暗。
我猶記得第一次看見李正雍的情形,他很小,才五歲。半夜裡,父親領著我在後門的小巷中對著一座黃鍛大轎子跪拜。有人撩起簾幕,我連頭都沒抬,只雙手恭謹接過從轎子裡遞出來的李正雍。我那時也就十歲,憑著一股蠻力抱住五歲的小稚兒晃晃悠悠的回到屋裡,把熟睡的他放進我的被窩裡。我帶著他睡了五年,夜裡伺候他端茶倒水拿尿壺,直到他十歲我十五歲的時候,我才搬到壁櫥裡睡,儼然是他的貼身小丫頭無異。
不過也正是因為有他,漫漫長夜裡,我才不至於害怕。
我抱住自己,耳邊稍有響動都會驚得我渾身顫慄。我緊緊的閉著眼,身體不受控制的開始抽搐,“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我不停的安慰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樓下重新響起了腳步聲,屋子裡很快明亮起來,李正雍爬進桌底,在我耳邊輕聲道:“姐姐,別怕,我在呢。”
他用寬闊的臂膀圈住了我。
我幾乎本能的縮排他懷裡,寬闊的肩膀早已沒有年少時的稚嫩,卻是熟悉的…令人依戀的味道。鎮定片刻,我動了動快要麻木的手腳,擠出笑靨道:“好啦,出去啦。”就在我想要掙脫他的懷抱時,他忽然埋下頭,吻在我的唇邊。
幸而只是蜻蜓點水,他很快抬起頭,自然而然的牽住我的手,“出去吧。”
我說不出當時的感受,驚恐多於震驚,畏懼多於害怕。我重重甩開他的手,雙唇顫慄著,很不利索的教訓他:“你這樣真的很不好,不是不好,是不對,是大逆不道!我是你的姐姐,比你大五歲,若你選了懷玉做妻妾,我便真是你的姑姑了…”
“我不管。”他雙手抱胸,把我所有的嚴肅擊碎,帶著孩子腔說:“你以前總求著我親你。”
“可你現在長大了。”以前你五歲,現在你二十五歲!
“我再長大,你也是姐姐,我的賈容姐姐!”他的語氣毋容置疑。
一種類似於恐懼的情緒籠罩著我,我說不服他,也沒法說服自己。在這個黑夜裡,我不得不重新審視他,重新審視我,重新審視我與他的關系。
“以後不要再找我了。”我說。
“我從來不信邪。”他回答。
回小南院的路上,我們一句話都沒有說。他跟在我身後,小心翼翼觀察我的臉色。到了院門口,他躲進黑霧中,目送我敲開大門。今夜切兒當值,她沒見過太子,見有人立在牆下,只以為是侍衛或是太監,連問都沒問一句。
我心虛的解釋:“我去了趟詹事府內務司,黃大人你認識嗎?他找我議事。”
“嗯。”切兒點頭,“你有沒有說咱們院子裡人手不夠?”
“呃…找機會我提一提。”我往暗處望了一眼,身影依然杵著,便對切兒說:“我進去了,有事明兒說。”切兒答應著,點了燈籠遞給我,“紫鳶說你怕黑,千叮萬囑讓我送你進屋。賈娘子讓我告訴你一聲,明兒一早要去承元殿覲見太子殿下,要您早些預備…”
“嗯。”我神思恍惚的應和著,回頭再看,牆下人影已然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說好的滾床單,然而沒滾成,不過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