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南院時,賈懷玉已經自己卸下妝穿好家常裙袍。她坐在窗邊繡帕子,見我進來院子,忙不疊丟開繡活,迎至廊邊,問:“如何了?太子爺同你說了什麼?”程司音、淩筱筱、吳淳兒等人皆從屋中探頭,我隨口應付,“算是答應了吧。”又說:“我明兒要出去一趟。”
“你要出去?太子爺允你出去?”吳淳兒很驚訝的瞪圓了眼。
“呃…”我猶豫一會,掩飾道:“我出去採辦,咱們院子裡什麼都缺,太子殿下命我自行出宮採購。”實在不想再受她們盤問,便道:“我去浣衣司拿衣裳。”
夜裡我伺候賈懷玉就寢,她坐在床邊捋著頭發,喃喃自語道:“淩筱筱是打算出去的,心思不在太子殿下身上。程司音性子幼稚,懵懵懂懂的不是我的對手。至於吳淳兒,不愛花不愛粉的,模樣兒連她的丫頭紫鳶都不如,太子殿下怎會放著我去喜歡她?姑姑…”她拉住我的手,嬌唇微噘,撒嬌道:“你可一定要幫著我呀。”
“我…我自然是幫著你的。”不知何故,心裡泛出一絲苦澀。
賈懷玉眼珠子一轉,鄭重其事道:“姑姑,你知道太子殿下喜歡吃什麼糕點嗎?”我拿蒲扇往帳中拍蚊蟲,想起十幾年前我帶著李正雍偷偷跑出賈府去吃朱家鋪的豆腐腦,每次他都要生吞兩大碗,再加四根油條。那時我們兩個都沒有錢,他出宮的時候身上帶著一串佛珠,為了吃豆腐腦,我夥同他把那串據說是北唐開國皇帝的遺物給當了三兩銀子。三兩銀子對於十歲的我簡直是一座金庫,即便我是賈府的長女,即便我伺候的人是太子殿下,可繼母對我的苛刻從來沒有停止過,她大概是太恨我了,恨我佔了她女兒長女的地位。
因為丟了佛珠,我被繼母狠狠揍了一頓,小半月都沒有下床。
我道:“他小時候喜歡吃甜的,如今倒不知口味。”我與李正雍重逢左右不過一個月,十年的分離,任何事情都會變化,更何況人的口味。
“姑姑,你幫我問問太子殿下唄!”賈懷玉甜甜的說。
“哦,知道了。”我吹滅燈,摸黑回下人房。
翌日天剛剛蒙亮,我起身梳洗穿戴。秀女們屋裡都沒亮燈,院子裡只幾個掃灑嬤嬤在走動。我穿著睡袍,頭發隨手用繩子紮成束,端著臉盆睡眼惺忪的去打熱水。四處黑糊糊的,我就著從院門口照進來的一絲燭火沿著長廊往廚房走,至抱廈處,眼前陡然大亮,李正雍竟然舉著油燈站在眼前,輕輕脆脆喚了一聲,“姐姐!”
“啊…”我本能的尖叫,在寂靜的淩晨裡格外的刺耳。
“怎麼了?”嬤嬤在天井那邊問。
“沒事,有隻癩□□擋住我的路了!”我瞪著李正雍,借勢罵他。我把他推進疙瘩角落裡,氣急敗壞的質問:“這兒是小南院,你來做什麼?叫人撞見了,可怎麼辦?”
“昨天我們不是說好的嗎?今天你陪我出門,並且我要你做什麼你就要做什麼?不許反駁,不許犟嘴!”李正雍玩笑似的用手扁扁的捏住我的嘴唇,不讓我說話。我們捱得很近,他溫熱的帶著男人氣息的呼吸撥撩著我的臉龐,酥酥麻麻,我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
幸而燈籠紅撲撲的,他看不出來。
他又道:“叫人撞見了就撞見了,難道我們見不得人嗎?”
我大力拍他的手,他輕巧一鬆,雙手抱胸打量我:“姐姐真是一點沒變。”
“什麼沒變?”
“胸…”他挑眉說。
我低頭一看,發現推攘間衣領裂開了,露出了裡面的肚兜。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只穿了一件單薄且半透的紗袍,頭發也沒有綰,忙的雙手一兜,背過身,“你去院子外等著,我洗漱完就去找你。”李正雍很順從,把燈籠掛在廊下,往廊柱上一蹬,一個挺身便躍上了樓頂。
在自己宮裡還要爬牆進出的主子,也只有李正雍一人了。
我穿戴好走出小南院對李正雍說的第一句話是:“以後別到小南院找我,被人知道了,我饒不了你!”拿刀砍去陳府那件事已經讓我成為全京城百姓永遠的笑柄,我比任何人都知曉“滿城風雨”的味道,將來無論能否成親、能否生兒育女,我都只想平靜的度過一生。
李正雍他不明白,不明白他之於我——猶如天上的星辰。
如果我對他有半點遐想,定會眾矢之的。
我可以忍辱、可以忍痛、可以委曲求全,但求平靜。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很短,但...
好吧,明天有空多寫點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