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議事回去的時候就已經很晚,清晨還沒等他梳洗起床,就被幾家勳貴的當家人給堵在了後宅。連他也沒想到,前夜與開國伯丁老商議了半天的事情,鑒於老丁的刻意反對,他自己是沒敢妄為,但是萬沒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敢強硬試探,而靈州人的手段更是辛辣得很,沒聲沒語的幾十個探子就被扣押在了宅院內,至今仍然生死不知。
事關幾十條人命,哪怕只是幾家勳貴的僕役,也不是那麼好平息的,相關的主家這會兒生怕自家宅子裡鬧出亂子,推來推去找到了他來出頭。
只是,他這個通判又該去找誰來抹平關隘1?找知州?這滎陽的知州是朝中年老力衰的大學士兼任的,根本任事不管,更何況人根本不在這城裡,而是在東京開封府,再向上的上官轉運使同樣在東京。
偏偏靠近京畿,禁軍廂軍都不是他一個小小通判能夠調動的,即便那幾個勳貴也不敢妄動。
說不得他也是有急智的,馬上派親信騎馬急報東京鴻臚寺,而為了安穩住靈州人,同時也是為了保住幾家勳貴的秘密,只能從衙門裡調幾個差役,再加上勳貴的家僕家將,湊了三五十人,才壯著膽子前來這福貴居。
只是他這個通判卻是沒想到,帶如此多人出行,按東方官場的習俗,他這個州縣長官出行不過平常事,但在安提亞諾這個曾經的角鬥士來看,這分明就是來找場子來的,哪裡還會好言對待?
領著兩什計程車兵把這宋人的官擋在了門外,安提亞諾見面的頭一句就是愣頭愣腦的質問,“我是靈州使團副使安提亞諾,你是何人?”
何通判是典型的東方文人官員,通常的交往中與同僚或屬下彼此稱好也從未有直呼你我的情況,聽了這句問話馬上就惱了,好在他還知道對方不是自己的部屬,更不是治下的平民,所以只能壓制住怒氣回應,“本官乃大宋滎陽通判,之前接到舉報……”
按說他這話放在平常並無問題,但是很可惜,他好運碰到了不守規矩的安提亞諾,還未等說完,便被打斷了。
“你叫通判?你是宋國的使節?”打斷了別人的話,安提亞諾還裝著懵懂的樣子愣頭愣腦的發問。
這廝一定是故意的!何通判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一半是氣的,另一半是羞的。
需知道,因為常有豪商貴人來往,旁邊又是商貿集中的地方,福貴居門前這段通道並不窄,眼下恰是上午,又是春節之前臘月裡購買年貨的日子,路上行人可是不少。
而在這個時候,本地的州官帶著人馬找上商街最大客棧裡面的住客,這意味著有熱鬧可看,於是路過準備去買東西的人,忙碌送貨的店小,還有三三兩兩的閑漢就開始堵在這裡看起了熱鬧。
安提亞諾的官話雖然腔調怪異,卻並不難懂,看熱鬧的人本還算肅靜,這刻卻開始低低地哄嚷開了。
有那閑漢開始擠眉弄眼的和同伴嘀咕,“通判的名字就叫通判?這住客莫不是憨傻?”
旁邊聽得明白的人就解釋,“你這夯貨才憨傻!剛那住客胡人報了名號,說是甚子靈州使團副使,叫甚子安提諾,按說通判官人該回應自家名字……”
明白人沒說完,旁邊又一位喧嚷開了,“這下通判官人鬧出樂子了,哈……何通判的名字叫通判……哈……”
低低的哄嚷聲傳開,處在場中央的何通判窘迫又憤怒之下,恨不得命令身後隨從一擁而上撕碎了這個他眼中的胡人,只是對面侍立的一眾靈州親衛壯碩的身材還有他們身上浸著血色的鎧甲警醒了他——這不是他能憑借話語壓服的人。
只是,再不開口,他這個通判名字的問題可說不好就要變成滿城皆知的樂子了,屆時官場之上還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嗎?
於是沉默了半響,何通判只能咬著牙關報名號,“本官……本官姓何名守清,字俊卿,乃這滎陽主官,官名通判,非是朝中使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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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有宋一朝,因為之前五代十國戰亂頻仍造成的人口褪減,為了增加丁口,可說是一改先唐不把人命當回事的習俗,明面上宋律規定不得隨意枉傷人命,即使家丁奴僕也不過是契約制的,當然暗地裡的很多陋習依舊存在,只是民不舉官不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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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申請簽約又未能透過,心情超爛。昨日還與群內書友誇口發文,結果改了四五次才勉強擠出來,回頭再看還是有些差強人意。又,感謝書友“落日熔金”的微信紅包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