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巖關這幾日氣氛輕松愉快,全因數次與北漢的對決都打了勝仗。嘲風將軍不愧為年少成名的武將,大燕赫赫有名的戰神,虧得那北漢的那木亞還想著要跟褚洄一決雌雄,只怕根本就是在班門弄斧罷了。謝家軍對這位嘲風將軍的敬仰那是又上升到了一個新的程度,直逼自家主帥謝遠。
謝將軍本人倒是不以為意,本來麼,長江後浪推前浪,年輕人的聲名遠播超越他這個一把年紀的前浪倒也是極其正常的事情。如今本來就是年輕人的天下了,他只要盯著自個兒兒子別作天作地地自以為是就能安享晚年了。到底他歷經三代帝王,是時候退下來了。
不過這都是以後要考慮的事情,眼下最要緊的是先將關外那些北漢人驅逐回北漢,別來招三惹四的。
是的,驅逐。這就是朝廷發下的話。
不是擊敗,不是俘虜,僅僅是將北漢驅逐出大燕境內,朝廷就心滿意足了。
謝遠高坐在主位旁,旁邊站著自己兒子謝青聞,還有連城。主位之上則坐著一臉漠然的褚洄。褚洄的右手邊坐著安靜了數日都沒有蹦躂的監軍馮憑,和武州軍副將曾寧宇。
馮憑前些日子和曾寧宇私自出城,帶領三萬武州守軍截殺葉挽一行人的運糧車隊,引起了城中謝家軍和百姓們的公憤。葉校尉吃辛吃苦地跑到豐州城,從蕭羽手下救下了那麼多糧,你馮監軍不記她大功一件也就罷了,帶兵去截殺算是怎麼回事?還帶著三萬人去殺區區五百,僅僅回來兩萬餘人,丟臉不丟臉?
那日在花無漸和朱桓的圍攻之下,馮憑硬生生地受了幾掌,造成了嚴重的內傷,一連幾天都呆在房中調養生息沒有出門,今日剛剛結束閉關而出,臉色仍然蒼白難看。曾寧宇的模樣就更加慘淡了,那天回城之後,褚洄當即下令,重懲了武州守軍私自出城、負傷回城的兩萬餘士兵,人人爆打了五十軍棍,以不聽軍令為由,當天就打死了一百多個個人。其餘皆重傷躺在床上下不得地,皮糙肉厚一些的今日才剛剛有所好轉。
曾寧宇有心阻止,說的話卻半點份量都沒有,馮憑又在閉關之中,褚洄視他若無睹,連罰都沒有罰他半點,權然當他是空氣。曾寧宇當了好幾天的透明人,路上見著謝青聞和褚洄等人都是陰陽怪氣地對著他冷嘲熱諷,直到今天他才有機會跟馮憑告狀,說了那兩萬餘人重傷的情況。
不過傷就傷了吧,總算葉挽是死了,也算是出了心頭的一口惡氣。曾寧宇咬著牙在心中腹誹。如今與北漢之戰勢頭正好,應該不日就會班師回朝。在這裡人人都當他算不得什麼,等到了燕京,他倒是要看看還有誰敢跟他擺臉子看。
謝遠將他變幻莫測的神色盡收眼底,無奈搖了搖頭。這個年輕人,心性心智都需好好磨練磨練,若燕京中都是這樣的年輕人,只怕大燕遲早要完。他開口看向馮憑道:“如今北漢大軍已是強弩之末,老夫倒覺得應該趁著如今的勢頭追趕下去,徹底打壓北漢。”北漢厲兵秣馬六年整,結果出了個那木亞這樣的蠢蛋,也不知是大燕之幸還是不幸。不過幸也好不幸也罷,驅逐北漢大軍只是權宜之計,過不了幾年他們就又會捲土重來,徒增百姓困苦,倒不如狠狠打擊一番,以求未來幾十年的和平。
馮憑冷笑道:“驅逐北漢人是陛下的旨意,並未要求你們做的更多,聽憑吩咐就是。更何況,還有豐州的事情沒有向陛下和娘娘交代,謝將軍和褚將軍還是安分守己一些的好。”擅動豐州糧倉的事情還沒有跟他們算賬呢,還想著趁勝追擊北漢大軍,真是不知所謂。
主位之上的褚洄表情沒有半點波動,只冷著一張臉以指托腮,桃花眼微挑,望著門口的方向一動不動。那雙勾人的招子為冷峻面容多添了幾分誘人的生氣。
“馮監軍這話好笑,若是戶部早些撥款籌糧送來北境,我們又怎麼會想到去動豐州的糧倉?還不是因為朝廷無作為……”謝青聞聽了這話冷哼道,朝廷拖沓糧草的事情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謝家軍這些年還好,更有甚者,他聽聞最近幾年來自從邊關戰事將停,隴西那邊是半點軍餉存糧都不撥,全靠豫王一人撐著才沒有倒下。朝廷是有多厚的城牆臉皮才能做得出這種事情來?現在是鎮西軍,難保日後不會輪到他們謝家軍來。
“放肆!”馮憑哼道,“朝廷自然有朝廷的規矩,陛下和娘娘也有自己的思量,你一屆小小武官,莫要仗著自己父親是謝家軍的主帥就胡言亂語,當心禍從口出!”
“青聞,退下!”謝遠微微眯起眼。謝青聞所說的自然也是他的想法,如今是忌憚鎮西軍,難保將來不會動謝家軍。三十年前楚家的慘案還歷歷在目,自古以來兔死狗烹的事情不是沒有。豐州糧倉的事情打死也不能屈服,就算此時是葉挽所為,他謝遠也願意在後負責,就當是給朝廷的一個警告了。謝遠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褚洄,嘆了口氣道:“豐州的事情老夫自會向朝廷告罪,還不需要馮公公擔心。只是與北漢一役,還請馮公公再請示一下陛下,是否當真就適可而止。”
豐州糧倉的事情就算是槓下了他還可以說是迫在眉睫,不得已而為之。打仗的事情若是一意孤行,就有抗旨之嫌了。
不等馮憑開口,曾寧宇先行陰森道:“陛下和娘娘的旨意已下,自然就是……”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廳外一個氣喘籲籲興奮不已的大喊聲打斷了:“報!葉校尉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