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憑他竟然想要水淹陌州西!
葉挽秀美緊蹙,不禁伸出手指來咬了咬指甲。若是夏季汛期反倒還好,陌州百姓早就做好了防汛的準備,再加之鄔江水流量大,即便是山洪暴雨也會緊隨著鄔江水一起流向南邊。
但壞就壞在現在是冬季,鄔江水流緩慢,甚至都隱隱結起浮冰。要是在這個時候發生山洪,水流不走,不光鄔江邊的軍營要倒黴,可能還會影響到上饒附近,還有陌州西處低窪的城鎮鄉村,都會成為無情大水中的犧牲品。可現在冬季……馮憑要怎麼才能引起山洪?
周建有點迷茫,他不知道怎麼的葉哥的臉色好像突然就難看起來了,像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一般。可是幾位將軍都在營帳裡面,他就算有滿肚子的疑問也問不出口,只得耐下性子等到一會兒結束了之後再做決定。
只聽帳內馮憑繼續道:“謝家軍,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況且我們只肖將一切都歸結於天意,即便是大燕百姓也怪不到我們的頭上來。”他尖利的嗓音變得有些甜膩,好像是在故意引誘謝遠,讓他不得不同意自己的說法一般。
“你到底想要如何。”謝遠鐵青著臉問道。“你別忘了,陌州西可不光僅僅只有十萬敵軍,亦或者是上饒的左護軍全都駐紮來此的三十萬大軍。同樣的還有百萬陌州子民,你若是做出這等惡事,犧牲的可不止是一兩條性命這麼簡單。”
“謝侯爺,咱家剛剛說了,你怎的還是這般婦人之仁?咱們現在背後所要背負的可不僅僅只是陌州西的百萬百姓,同樣還有整個大燕武州、廉州、豐州、康州等七州加起來數萬萬的人民。難道陌州西的百姓是百姓,大燕其他地方的百姓就不是命了?戰事再拖下去,你可有想過你的豐州會如何,你謝家軍再不回豐州,是否會被虎視眈眈的北漢所侵襲呢?”馮憑繼續引誘著,“咱們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快速將左護軍這三十萬人消滅,斷了豫王的左膀右臂。他手下盡毀的當口,便沒有那麼快的功夫繼續滋擾,也給了咱們一點快取之地,你說呢?”
葉挽嗤笑,馮憑這番話簡直就是在放屁。莫說豐州那邊朝廷根本就不擔心,甚至有種破罐子破摔的味道,還是豫王看不過眼派了羨州的中護軍過去守著。單單是在豫王的手下爭取緩一口氣的功夫這一說法就是在自相矛盾……現在真正急的是朝廷,而不是豫王。
帳內,馮憑繼續說道:“更何況,只是將陌州城上游的水壩毀了而已,不用損費一兵一將,就能將下游那些狗東西一起消滅,豈不快哉?謝將軍也不想看到自己手下兵將硬生生的與人肉鐵相搏,死傷慘重吧?”
謝遠沒有了聲音,葉挽心中不由的有些急切。
她剛剛還在考慮馮憑要怎麼才能在這樣非汛期的冬季製造山洪,現在可算是明白了。他只要將附近的水壩趁夜打穿,那從夏季到現在整整半年的蓄水就會在頃刻間傾瀉而下,成為陌州西下游百姓和將士們的催命符,只怕只需要半日,就能將陌州西成為一片汪洋。
若是當真如此,只怕陌州損傷慘重。
她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握拳,強忍著想要沖進去打馮憑一頓的沖動咬了咬嘴唇。正如馮憑所說,此法的確不用耗費一兵一卒就能成事,但是同樣的,比惡鬼還要殘忍。
“馮公公真要如此行事的話……”謝遠拉長了自己的音調,顯得沉穩又高傲。“請恕謝遠不能與馮公公共同進退了。”他特地強調了“馮公公”三字,要說此法是朝廷決定的,殺了他也不會相信,只怕是馮憑自己急功近利所為。正如他所說,即便只要在半夜偷偷炸開水壩,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百姓們懷疑之際也只要說是上天旨意,與他們這些碌碌無為的陌州軍根本就沒有半點幹系,謝遠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手下的謝家軍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
馮憑真要做的話根本就用不著跟他商議,與他說的意思不就是想讓謝家軍來做這些事情麼。
謝遠心中冷嗤,到時出了問題跟他馮公公,跟莫文淵,跟朝廷軍半點關系也無,全都是他謝家軍所為,馮憑的如意算盤打的會不會太好了一些?“馮公公,天道有輪回。做任何事情之前,還請你睜開眼看看,自己最後的下場會如何的好。謝遠一輩子庸碌無為,卻也不會死到臨頭了還讓謝家軍背上不可磨滅的汙名。”
“呵,謝侯爺上了這條船,難道還想下去不成?”莫文淵笑了笑,心中暗道馮憑說的果然沒錯,謝遠就是塊又臭又硬的石頭,滿嘴的仁義道德,要讓他們謝家軍背負起這件事情來還真的有些難辦。
謝遠搖了搖頭:“上得,自然下得。不過要看怎麼下,何時下,如何下,各位自便就是。”他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帳簾掀開的一瞬間,周建嚇得立刻繃的筆直,葉挽也眼觀眼鼻觀鼻的站好。
兩名身穿朝廷軍軍服計程車兵入了謝遠的眼,謝遠沉默的盯著葉挽看了好一會兒,對著她點了點頭,深深的眨了眨眼,好像在說“話已經給你套全了,接下來怎麼辦還要看你們的了”。
他離開的背影既倔強又孤獨,甚至怎麼都顯得有些無力。
葉挽雖不知謝遠是什麼時候發現她是葉挽的,但是心中承了情。謝侯爺從小受的教育就是忠君愛國,現在卻讓他發現心中的君不是那個君,眼裡的國不是那個國,不知道心情有多複雜難受。他做不出叛國之時,但是同樣的也沒辦法再繼續那些滿嘴招搖謊話的大國之道了。能如他現今這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怕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她現在歸心似箭,想要立刻回到鄔江邊上去,通知褚洄這一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