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從燕太祖時開始就重武輕文,武將的各方待遇都優於文官。直至高祖時期著重關注科舉,到先帝昭陽帝時才慢慢有所平衡。不過這並不妨礙一眾文藝青年們對寫詩賦詞的熱愛,百年來都熱衷於效仿古有詩人頌歌、頌酒、頌美人,唱物、唱景、唱風氣。
醉園是這一時期文人墨客們最愛寄情與詩詞歌賦,以之會友的地點。不光是文風蔓延之地,也有不少官紳富商愛在此地駐足,以突顯自己高雅聖潔的性情。
雖是文雅之地,園內裝潢卻極盡奢華富貴,酒菜也非一般酒樓可比,有金肆之稱,足見高下。
它以一處佔據內城最佳位置的宅邸為基,飾以各種嬌花嫩草,除卻各處廂房雅間外,內設一處數十丈高的八角樓,是真正有身份地位的燕京官紳才能踏足之地。
葉挽坐在八角樓內一處雅間,從視窗俯視而下,舉目齊平的漆黑磚瓦和息壤人群搭配著錯落的靡靡燈光盡收眼底。甚至能透過內城的城牆隱約地看見當日她踏進燕京第一步的外城門。想必那天看見的曾零露也是在這處以盈盈目光迎接褚洄的。她輕輕把玩著一隻精雕玉琢的翡翠玉杯,抬眼對著對面滿目風華的紅衣美人笑道:“想必這醉園也是你的産業了?”
她與花無漸約好今日傍晚在醉園見面,她還以為是下方園內普通的雅間,沒想到竟然直接被小廝引進了角樓之內。她再孤陋寡聞也知道這醉園十金壺酒的奢侈,向來只有真正的大官皇室能八角樓內有自己固定的雅間。
聯想到園內小廝的教養,就能想到這兒是誰的手筆了。富埒陶白,貲巨程羅。花家財大氣粗果然不止是說說而已。
花無漸慣愛紅衣,那陰陽相容的美貌端的是一個絕色傾城。他懶懶地斜靠在美人榻內,手中羽扇輕搖,紅唇嫣笑:“天下之大,大不過我花無漸的掌心。整個大燕十有五六都是我的玩物,區區一個醉園,就是送給無眠也無妨。”
葉挽舉杯輕抿一口味道淡雅清香無比的玉酒,想到自己酒力不佳只是以唇微沾。她搖頭笑道:“我可鎮不住這園中的牛鬼蛇神,若是給了我,只怕不出一月就得關門大吉。”那些官紳見了大燕首富會給幾分薄面,換了她一個沒有背景的小小的從五品校尉,還不分分鐘被人剝皮拆骨?“你也當真是手段了得了,短短十幾年就能將花氏發展成如此。”
花家在花無漸的父親一代時還只是普通的燕京巨賈,有些家底,卻遠沒有到轟動大燕的程度。當時醉園也不過是一處優雅別致的小園子,哪來的如今這麼大的噱頭。花無漸的父親去世時,接掌花家的花無漸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稚嫩少年,能以幼齡用雷霆手段保護幼妹,消滅那些覬覦花家的牛頭馬面,在十年間將花氏産業發展若此,不得不說是個天生商人的人才。
他曾被大燕百姓與褚洄相提並論,兩人年紀相當,紛紛以稚齡在這十年內名聲突起。一是疆場鬼才,一是商界仙手,雖二人從未見過面,卻互相早有耳聞。
葉挽只對兩人的經歷唏噓不已,若要當真論起來,自己這十四歲爬上校尉之位還真不算什麼。能同時認識兩人,並且與他們熟識,確實是她之幸了。
“與我相會無眠還有空想旁的閑人,真是沒良心。”花無漸看葉挽走神,不由輕哼。他玉足輕點,整個人從美人榻上飛身而起,輕盈地落在葉挽身邊的座椅之上。
他以羽扇輕輕挑起葉挽的下巴,聲音纏綿:“無眠可還記得欠我人情?”
葉挽以手指抵開那撓的自己下巴微癢的羽扇,道:“自然是記得,否則我今日也不會來此。直接裝傻充愣假裝不認識你不就得了?”她微微拉開和花無漸的距離。雖然這雅間空曠,卻只有他們兩人,湊的這麼近氣氛著實有些曖昧。
“我雖人微言輕,卻自認還有幾分本事。若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你盡管開口。”她輕笑。“嗯……就算是殺人放火什麼的,也是可以商量的。”
“哦?那不如……以身相許如何?”花無漸聽到她說的“殺人放火”大悅,笑意盈盈,漂亮的臉上帶著絲絲邪佞,一雙招子勾人的很。
這不是他第一次開這種玩笑,葉挽面上鎮定,從善如流地抬眼笑道:“若無漸願意當下面那個,也不是不可以。”每次褚洄一聽到她說這種話立馬就會露出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可以說是一等一的直了。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花無漸哼道:“都要以身相許給本公子了心裡還想著別的男人,小無眠,朝三暮四可不是什麼好話。”他抬手夾了一筷子佳餚湊到葉挽嘴邊,“來,啊——吃了本公子的菜,就是本公子的人了,上面下面什麼的咱們都好商量。”
葉挽無奈的將筷子推開些,自己動手夾了一筷,無聲地抗拒著花無漸的喂飯行為。
“怎麼,不吃本公子的菜,不想做本公子的人?是不是怕某人知道了吃味兒?”花無漸笑眯眯地將筷中菜扔到玉碗中,手腕一抬,只聽“嗖”的一聲,兩支筷子瞬間消失在了他的掌中,淩厲地破窗而去。“沒關系,本公子把大蒼蠅身邊惱人的小蒼蠅殺了,就沒人知道你與我約會之事了。”
他說話的同時窗外傳來了“叮鈴”兩聲。
“喲,還是個高手呢。”花無漸笑道。
葉挽知道朱桓這段時間幾乎都寸步不離地跟在自己不遠處,應該是得了褚洄的吩咐。不過沒有想到花無漸一言不合就動手,好在朱桓武功高強,也是一流高手,否則只怕現在出去只能看見一具屍體了。“你別鬧了,不是你想的那樣。只是前些日子我遇到刺客,我們將軍擔心手下的安危才會派人保護。”葉挽無奈道,只是自己也提不起十二萬分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