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兩日過去,慧智剛剛擦好了佛像,手持佛珠在佛像前修禪念經,於歸卻又已踩著點到了。
外邊下著濛濛細雨,她撐一把油紙傘,薄底快靴上已沾了不少泥土,她在門外將鞋上的泥土弄幹淨,把油紙傘放到了一旁,這才緩緩走了進來。
“慧智大師,你又在唸經啊!今天下雨了,差點走錯路了,不過菩提寺的路我記得比回家的路還要清楚哩!”於歸笑著說道,走進了殿堂當中。
於歸看慧智念經,便自己撚了三炷香火,就著蠟燭點燃,在佛像前一拜,叩了三下頭,嘴裡默唸著什麼,把香火插到了香爐裡,這才站起身來,地上有濕潤的痕跡,不知道是不是她身上的雨水。
於歸知道他這一修禪,怕是又得幾個時辰了,便道:“大師,我跳舞給你看吧!”
慧智卻雙眸禁閉,木魚一下一下地敲動著,口中唱著梵音。
於歸也不在意,就在阿彌陀佛的佛像前跳起了舞來,這一舞很美,這舞,名為《驚鴻》,跳起來翩若驚鴻,宛如洛神,這是一曲只跳給自己心愛之人所看的舞。木魚淡淡敲動著,女孩舞著,梵音響著,他卻不動如山,古剎的佛鐘時而會響起,沒有伴奏,便是清淡的木魚聲與空曠的鐘聲,還伴著些許淅淅瀝瀝的雨聲,她就這麼舞著,彷彿已經痴狂。
“大師,我走了哩!這一走,怕是許久都不能來看你了!”於歸停了下來,額頭上是細密的汗珠,眼簾輕輕垂落了下來,“這是我給你做的僧襪、僧帽和布鞋,你留著穿吧!”
說著,便將包袱放到了香案上,轉身離去。
敲著的木魚停了下來,許是適才用力過重了些,木魚竟咔嚓一聲裂開了。
慧智回頭,便見到那火紅的身影已撐著傘下了山寺。煙雨朦朧,天青色等煙雨,她是在等誰呢?
慧智低下頭,痴痴一想,不覺間,竟已天黑。
將包袱拾起,帶回了自己的禪房當中,解開包袱,裡面是一雙白襪,一頂僧帽,和一雙黑色的布鞋,白色的鞋底,還帶著些許紅色的星點,許是她納鞋底的時候不慎紮破了自己的手指吧?
慧智的心中略有些許觸動,只不過是一閃而過,便如琴絃似的,輕輕一觸,發出琴音,但琴音過後,便立刻歸於了平靜。
慧智推開破舊的窗戶,看向了窗外,朦朧細雨。
窗外梧桐紛落,落花成冢,滿地黃花瘦,又還秋色,又還寂寞。
慧智枕著三更的夜雨,那清清冷冷的心境,揮之不去。
亂世之中,烽火硝煙,江山殘破,那捲帙浩繁的詩詞書畫,早在不斷的躊躇之中被燒毀,唯獨剩下一卷卷佛經,使得這本就蒼涼的日子更加憔悴。
他起身,推門而出,踏雨而行,似乎已沒有了平靜的心態,尋不到往日的禪機,想迎風找尋那一抹鮮豔紅色,卻發現風早已把她吹得好遠了。
尋尋覓覓,說不盡雲煙風情。
一番風雨,一番悽涼。
慧智轉回禪房當中,盤坐蒲團之上,心終究是靜了下來。
賒來舊夢總成空,半不胡弦,何處引來風棲桐?
阿彌陀佛……